书接上回。
且说拓跋钧虽不从众劝,思秉大政,却见今皇后司徒紫妍心多权略,其父司徒朗与表兄令狐珣亦在要职,心中畏之,乃以外甥西门楚兼管机密,心腹北冥绍统管禁兵,凡诏书表令,靖乐帝虽看过,亦要呈观拓跋太后,然后方得行之。
公孙凯对拓跋钧道:“明公以外戚居要任,而不与宗室共参万机,尚乃私置党侣,欲固权位,恐祸将至矣。”拓跋钧却不以为然。
且说拓跋钧在朝,窃听得人言百里、独孤二臣之忠智,焉可使之在外?遂是奏请靖乐帝,召回百里思成、独孤杰。又恐其干预国事,言多阻意,乃以为东宫辅翼,使其教辅太子。复用亲弟拓跋耀,与完颜松、东方谢等人为太子左右随侍,以制百里、独孤二人。
一日,百里、独孤随侍太子朝见靖乐帝,皇后司徒紫妍在帘内认得,对靖乐帝道:“独孤杰曾说陛下庸碌,今可问之。”
靖乐帝闻其之言,信以为然,即问独孤杰道:“卿昔日曾言朕庸碌,今又何如?”
独孤杰道:“昔日效事先帝,确有此语。然则此语不应验,乃国之福也,何必再言。”
司徒紫妍见靖乐帝不能回应独孤杰,知其昏懦愚庸,易于愚惑,且垂帘干政,言听计从,遂肆意荒淫,与太医等人私通,浊乱后宫,丑声传外。
朝官觉其不雅,乃将涉事太医等数人禁止于外,不许妄入。皇后思欲,暗使心腹出外寻觅美少子弟,以书箱装入宫中取乐,中意者留之,不中意者杀之。
有一小吏,生得青年俊秀,丰姿美丽。其突然有华服衣着,头戴宝簪一根,同伴疑其从官宦人家中盗偷而来,各怀妒忌,乃暗唆其上司,思要敲诈他。
其上司心中亦甚嫌疑,遂捉至暗深处,私问之道:“汝此宝簪华服从何所得?若不实说,必当治罪。”
小吏朦胧回答,上司愤怒,欲拷问之。
小吏慌忙老实回道,更出精美玉佩一副,送与都尉。都尉听言其状,知是皇后所为,遂恕而隐之,再不敢言,仍嘱小吏莫得妄泄,秘藏其衣。自是皇后司徒氏之丑闻,人皆称得,满京城里悉传遍。
话分两头,再叙前齐遗臣子孙钟离安歌、宇文战、皇甫冉、夏侯晓敬等十人,出离新月城。途中之人见他们之中的延陵惊风、夏侯群身材雄伟,商不像商,民不像民,每至投宿买饭之所,尽皆疑为歹人,只得尽弃器械,空身乔装而行,历尽艰难,转至云启郡。欲觅住所,并无容留之处。
一日,时将近晚,行至以山坡,举头遥望,四下并无人居,但见荒烟迷目,野鸟悲声,颓杨衰柳盈堤,枯草残蒿满地,投无旅店,走失道途。
忽听得一棒锣声响处,柳坡之中冲出一班人来,约有百余,皆是狞狰胡人。
为首二人,一个生得黄眉绿眼,巨鼻虬髯,身长八尺有余,背丰肩耸,头裹黄巾,身穿紫裘,束腰扎臂,赤足步行,手持一把开山阔斧,插着两枝贯铁标枪。
另一个,生得身长九尺,黑色短胡,方面大耳,身体胖大,头包绛帻,貂裘草履,手执大刀,腰悬弓箭,高声大叫:“来者何人?若有财宝,快快留下,以作买路之钱,放你过去。若是半声不肯,必然送命,枉作他乡之鬼!”
钟离安歌见势不好,乃善言哀告道:“我等乃新月城客人,买卖折本,身边并无财物,今往云启郡主处求讨文引,主人家处借取盘缠,好还故乡,至此日晚迷路。伏望大王开恩饶命。”
那寇更不答话,挥起大斧,赶进便砍。夏侯晓敬料躲不及,急扯防身之剑抵住,二人一砍一隔,对了半晌。
夏侯群恐弟有失,亦抽短刀去助,钟离安歌大叫道:“将军可念异乡窘客,怜而恕之,我等非敢相抗,欲保性命耳!”
贼人亦叫道:“我非枉伤性命之人,只有金银,即便饶你。”
可贼人只管大斧乱砍,那肯住手?宇文战见贼不肯放,亦抽挑担棍杖从旁挥去相助,那贼亦不为惧,又不肯歇,三人终剑短杖轻,不能退贼。皇甫冉、宇文民亦拔腰刀攻入。
副贼大怒道:“我见你等说是异乡人,不忍并力伤你,在旁立看,只教你留些买路钱与我众人买酒,你财又不肯舍割,反又与俺等抗对,如此大胆!”乃亦挥刀而进。
皇甫锴、延陵惊风放下行囊与怀中小孩皇甫攸,俱各去敌贼党,数十人搅做一团,各不肯退。
贼部喽啰看见钟离安歌一人在担边,乃大喊一声,将衣裳尽行抢去,飞跑而走。夏侯晓敬等意欲去夺,又被战住,眼睁睁被他拿去。
贼首二人乃叫喝贼伙道:“天色已晚,饶他等去罢,若是他们再来,俺等便请他们上路。”于是贼中锣响,各皆走散。
忽见一贼将皇甫攸抢抱而去,延陵惊风看见,随后赶去。时天色昏暗,百步之外,各不见面。
宇文战、夏侯晓敬等心有不甘,尚与贼人抵死拒住,贼众叫道:“汝等还不退去,道俺等真不能杀生?”
钟离安歌自思短刀焉能胜得长械,且众寡不敌,天色已黑,恐有失误,乃叫兄弟等道:“彼皆不善之心,既已抢去,必无还理,且让他去吧。”
于是众皆弃贼而走。贼亦收拾自去,却好撞见延陵惊风夺得皇甫攸走到面前,贼伙疑其有财藏身,一齐追去。
延陵惊风乘暗遁走,遂与众人相失。皇甫冉等不见延陵惊风,高声喊叫,延陵惊风听得不清,心疑是贼,只管向前逃去。
众人见叫不应,只道是隐藏在暗处,又往四下寻而呼之,并无踪隐迹潜之处。
皇甫冉兄弟大哭道:“想是被贼所掳。”
钟离安歌道:“延陵惊风有万夫之勇,日行四百余里,能负八百,贼人无马,焉能追得上他?想是顾护皇甫小弟,走之太速,与我等隔远,呼之不能应耳。且自寻觅宿处,明日寻访未迟。”
皇甫冉道:“虽然如此,但一时没讨下处,不若就此野住一宵,明日寻见延陵惊风,一同转到他处,求些衣被,再作他算。”
宇文战道:“岂有至此又转之事?且我等不过被抢衣物,随身之服尚不致寒,腰边金银路费广有,又何须多愁?”
正说未了,只见皇甫繁走到面前道:“我刚才去寻延陵哥哥,并无踪影,见前面有一所大庄院,方才上灯,想是大户人家,何不前去借宿一宵,买些面饼充饥,明日再来此地寻访?”
钟离安歌道:“既有人家,急宜前去。”一行人遂趁黑而行。
转弯百数步,遥见灯光隐隐,即望其光而往,径至庄外叩门。其内庄仆人等偷看,见一伙汉子黑夜而至,疑是贼人,各执器械奔出。
钟离安歌急叫道:“吾等乃是远方客人经过此处,适遇强盗,被劫一空,无处可去,只得斗胆来叩贵宅,借宿一宵,来日自当远去,实非不良之辈。望乞方便一二,感恩不浅。”
内有几个说道:“既是客人,待吾去告家主明白方可。”
又有几个说道:“人心难测,这些凶汉皆非等闲,且身边各带有刀,焉可妄留?倘有失误,罪责不便。”
钟离安歌道:“佩剑乃出路人的行头,岂得以此而疑良人为恶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