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语虽然做人圆滑，但做事还是很爽利的。会后第一时间和分行公司部的严总汇报会议内容，严总当即表示要尽快启动银团的谈判。
严总的原话是，不管最后评估下来能不能做，前期的谈判要尽快启动，不能烂在自己手里。
裴语得了令，立马联系香港分行企业银行部的人。很快就有了消息。
“电话会议安排在明天早上，5楼10会，九点。你们谁出席？”裴语确认好香港分行的时间，便通知战略客户部。
陈琳回复：“我和林枫吧。严总是不是不参加？”说到这儿，她的脑袋里浮现了田林那天参加完会议后那神秘的一笑。
“不参加，他希望我们先谈一轮。否则让香港分行觉得我们太重视了。”
“好。那温总这边本次也不参加。就我们两个。”
“OK，亲爱的。”
第二日，分行5楼10会。
双方都提前到场，等调试好信号联通后，正好九点钟左右。
“嗨，大家早上好。”接通后，香港那边先有人打招呼。
发声的是香港分行企业银行部的高级客户经理ALEX，坊间人称“小麦哥”。香港人挺奇怪的，平日里游走中环高档写字楼间，一入夜便能钻入市进里，逢人都是“哥”啊“仔”的。
裴语之前给她们提起过ALEX的绰号，所以当ALEX很专业地打招呼时，林枫有那么一点点出戏。
不提这个了，回归到正题。
香港这边只有ALEX一人参会，对着上海分行三个人，看起来形单影只，实则姿态颇高。
陈琳首先代表上海分行，将天业并购案的背景做了简要的阐述。正如此前大家商量的，她特意强调了本次项目的获取主要基于上海分行与天业多年来的友好合作往来，根基颇深，试图营造上海分行对天业极强的把控能力。
其实，这个案子是怎么来的，陈琳从头到尾都没有向自己说明过。可是这又怎么样呢，陈琳作为自己的上司，没有义务向自己说明所有。
林枫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将重点逐一记下。
“ALEX，关于融资结构这块，你有什么想法？五年期资金头寸和价格，香港这边能满足么？”
等陈琳介绍完背景，裴语就银团的基本要素和ALEX展开磋商。
“5年期倒是没什么。去年下半年，我手里做过3个CASE，差不多都是这个期限。现在5年期价差还不错，趋势也是上扬的，对我们行利好。”ALEX如实回答。
“不过，不知道对方能够接受什么价格。而且银团参团的目标银行还没定，定价上，可能需要磋商很久。”
陈琳立即接过话：“ALEX，关于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价格上，天业不算那种货比三家，非价低者取的人家。他们目前的核心诉求是，能有一家银行可以一揽子地解决并购及其派生的问题。除了资金以外，包括监管、合规、律师等方面，希望都能一次性解决。所以，说到底，这次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银团，是我们行综合实力的整体体现。明白？”
“明白。港行别的不好说，但是综合实力还是有比较好的市场口碑的。”
裴语也夸赞道：“是啊，前年我们不是做了个港口的项目贷款。人家客户对你们可记得的，年前吃饭的时候，还提起你们。”
“哎哟，客气客气。”Alex笑。
林枫一直在旁观学习。从她的角度来看，会议进行到这个程度，可谓是非常顺利。
首先，Alex对于天业煤矿业的背景，不是很敏感。这对于林枫他们来说，相当于迈过一个门槛。
其次，他对这个项目展露了足够的兴趣。本来担心5年期的项目，会不好做，不长不短，不尴不尬。原先陈琳设计的期限是10年，被老温否了。期限太长，风险太大，不容易审批。但是5年期的话，天业在印尼的项目现金流还不足以覆盖贷款本息。所以大概率的话，天业需要通过再融资的方式，来偿还国展银团贷款。
可是，ALEX对于这一点，也不是很关注。
很快，ALEX提到了他关注的点，尽管他的口吻听得来是那么的不经意。
“裴老师，总行一直很看重境内外联动业务。我们港行和你们上分是做的最多的，你看看啊，去年我手里的三个项目里，有一个就是你这边推荐的。效果很好，总行那边也很重视。今年我们还没与你们开张，正好这单业务可以试试水。”
“结构的话，你们上分（即上海分行）开保函给我们，然后我们专职资金投放，这个模式很熟。以前也都做过好几单。会后我和汤森总汇报一下，我们就约客户谈谈看吧。”
（备注：汤森是他们部门的老大，原先在汇丰香港，去年通过市场化招聘进入国展香港）。
Alex的话翻译成另一种意思是：我们之前的模式，一直合作的挺好的。你负责境内端，我负责境外端。你推荐，我服务，完美！
“行啊，我们这里需要境外融资的储备客户和项目挺多的。今年年初，严总还让我们梳理客户清单，今天陆续会找境外机构做。回头我们也可以聊聊嘛。”
裴语是个小小巧巧的上海姑娘，说起话来特别轻柔。和陈琳的自信和干练不同，裴语是知性的。她说话不强势，但又让人不可欺。
Alex的潜台词，除了林枫，裴语和陈琳都听出来了。所以裴语作为上海分行银团业务的牵头产品经理，自然有立场来回应。
她的这番话，首先肯定了香港分行的实力，给足对方面子。同时，强调自身业务储备的丰厚性，以及不一定只寻找香港分行作为唯一境外合作机构的意向。
而后者，正是香港分行所担心的。
“OK，你知道的。我也没有办法承诺，分润是否OK。但是，我会在稍后向汤森总汇报时，为你们争取看看。”
Alex自然听明白了裴语的意思。就是这单业务，上海分行不满足于只做业务推荐。所以他选择不表态，但留余地，顺便卖个人情。如果汤森总同意，那么他ALEX也是出了力的。
“那你可得好好为我们争取。下次来上海，请你吃大餐。”裴语对着话筒，边说边轻笑，模样温柔。
“NICE!”Alex满口答应。
以前在分行放款时，曾听其他部门的同事说起过一嘴。说公司部的裴语是上海国资委下属的国有电气公司财务总监的女儿，走了关系，才进来的。
当时，她听了，信了，也随声附和了。然而真人在前，让人不得不重新思考。
今天的裴语，让她看到了，看似柔弱的姑娘，一样可以柔中带刚，软绵带刺。不禁的，她对这个银团项目，更加期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