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暗吸了口气,他该喜还是该忧。他低了下头,见烨泽的桌上放这一幅桃花图,不禁一笑,烦恼全抛到了一旁,“皇上还有其他事忧心吧。”
烨泽见无衣眼看着桌上的图,便也笑道:“唉,这有什么值得忧心的。到是无衣你,潘王妃都去逝这么多年了,你也没想过再娶一个?”
无衣一愣,不由得苦笑。潘王妃?已经快想不起来她的样子了,他并不爱她,她在的时候也几乎没正眼瞧过她,又怎会记得她的样子呢。她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别人的旗子。他不愿娶她,却又还是娶了她,他只能屈从于另一个人的权威,那个人便是他的父王,皇上的皇叔,安信王。
烨泽见他一幅苦脸没有答话,也不再问这儿事,转开了话题:“听说皇叔最近身体不太康泰,这几日都没上朝,可有什么大碍吗?”
无衣见烨泽问起他父王,心里一紧,忙整了整心情答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寒。”
烨泽一边问一边侧眼看着他,却没从他脸上读出什么来,于是一笑了之,“朕正打算让郎御医到府里去瞧瞧呢,一会让他跟你一起进府吧。”
“下臣谢过皇上厚意。”无衣站起身来叩谢,手心不禁出了一手的汗,“前几天已经让御医瞧过了,说没什么大碍,不必皇上费心。父王再休息几天,就可以上朝了。”
烨泽仍用眼瞟着他,片刻才走到无衣面前扶起他来,“那好吧,让皇叔多休息,放宽心,什么病都会好的。既然这样,无衣你就下去吧。”
无衣抽了一口冷气,如有所释,退出暧阁。阁外星光晃闪,好一个晴空无云。青缎泼墨天,星辰异烁然。只是未退去的寒气,微冷。周关立将无衣送出上元殿,无衣总算可喘口气了,每次和烨泽一起都让他如同被巨石压住一般,透不过气,他有些伯他,不只是因为他是皇上,还因为他有一双熠煜发光的眼睛,他怕那双眼睛把自己看透。他一边走一边伸开双手,手上有些汗,他在心虚什么?皇上其实什么也不知道,是自己太高看他了。他不禁自笑。
“无衣。”
无衣?谁在叫他,没有听错吗?他回过头宫内一片哑然,什么人都没有,一定是听错了。但是那个声音竟让他想起那个人,他摇摇头,不会的,她已经离他而去了,消失得无踪无迹。他低头看看系在腰间的玉佩,他太傻了,为了她差一点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差一点被郦竹山那老狐狸抓住了把柄,好在那老狐狸没有证据,否则……。他要找到她,找到那个不辞而别的人。
绛衣一再地揉着眼,不会错的,一定是他,一定是无衣。但为什么他不理她,那一次在竹林中也没有理她。她一边追,一面又喊了一声,但这一声还压在喉咙没有飞出,不远处却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嚷什么嚷,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绛衣一惊,这声音?她认得,是那周大总管的声音,她吓得心咚咚直跳,她就怕遇见个熟人,认出她来,除了自己,洗月园也要糟秧。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怎么还偏偏遇到个总管。她忙低下头,差一点就要埋进领子里了。又听周总管问了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邦奴才越来越没规矩了。”
绛衣耳中听着,抿着嘴,心里暗骂,我哪儿知道这是哪,我也管不着这是什么地方?你要骂就快点骂吧,骂完了本小姐还有要紧事呢。哪知那周总管却骂个没完了,“我看你是欠管教,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吗?你是哪个宫的,叫什么名字?”
绛衣想着自己的事,想着无衣的事,哪听见他的话,愣了半天。周关立见她不理气得他用手狠狠掐了她一把,绛衣吃痛,不由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这声儿一出,两人同时愣住。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这些宫里的奴才低着脑袋听人说话,耳朵好得不得了,周关立一惊,忙道:“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绛衣已经知道又闯了祸,如果不抬头那不是不打自招吗,抬吧,反正他不一定认得出她。想到这儿,放心了很多。她慢慢抬起头来,清了清嗓子,学着这些太监的声音说:“回公公,奴才是清乐宫的小六子,才进宫不久,走错了路,望公公恕罪呀。”
周关立细细地打量着那张脸,素面如玉,没有细毫杂质,没想到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小太监,一时没了话语,过了半该才回过神来,又不知说什么,只得说:“你……你的声音可真难听。”
绛衣又低下头,却暗笑,我不也是跟你们学的吗,现在知道你们的声音有多难听了吧。不过总算这周总管是放过她了,只听周总管“吭”了一声,大概是让那声音好听一点,“走吧,别再让我看见你。”
绛衣如获大赦,退了几步,转身拨腿便跑。她心里念着,无衣等等,等等。追到栏杆处,那出宫的长街上却只有她自己一人在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