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夜色深浓,正是喧哗的城市一天里最为安静的时刻。
酒店大厅息了一半的灯,前台服务员伏在大理石台面上打着盹,楼上客房走廊也调暗了灯光。
劳燕住的楼层楼道里,浦英交接了值更,站起身把坐着的椅子让给了接下来值守最后一班岗的哥们;抬手把手里瓶子里剩了个瓶底的矿泉水倾倒在头上;冷的水落在浓密的短发间,瞬间让胡思乱想的头脑清净了。
使劲的伸展了身子,扭动着腰,不急着回屋抓紧时间再睡一会,轻手轻脚在走廊度着步。
没让浦英失望,这些日子里总是不放心值守黎明前最后一班岗的人打瞌睡的宝财哥揉着眼从屋里走了出来,翻着眼往走廊对面紧闭的屋门看了一眼。
“宝财哥。”交班的和接班的同时压着嗓子和宝财打着招呼。
对于大小姐非要住在这间不挂星,不入流的快捷酒店,宝财从不曾敢多嘴多舌。
宝财知道,发了狂砍了两刀也不会断了哥们情谊的小黑,如果做了不该做的事,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能让小黑子和自己翻脸,除过小黑的家人,劳燕绝对是其中的一个。而且排在靠前的位置。
大小姐,这个称谓宝财也是叫的心甘情愿,不关乎燕子被多少哥哥姐姐们宠溺,而是这些日子来陪着燕子奔波后心生的钦佩。
这一份钦佩不光是宝财一个人发自内心,这些日子随着一起保障劳燕安全的这些小弟们也都一个样。经过了一个来月的时间,一个个都变得对大小姐劳燕是敬着爱着。
“宝财哥。”浦英晃着手里的烟盒,往消防通道指了指。
酒店消防通道露天的楼梯转角,双手肘压在楼栏杆上,宝财吐着烟雾,一脸苦涩的轻摇着头。
“小浦,老话说的明白,良禽要择木而栖,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有机会也想让兄弟你有个好出路;兄弟你放心大小姐那我一定找机会帮你提一嘴,尽可能的帮你争取;
但是,哥哥我还是那句话,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了。”
“宝财哥我知道这事成不成不由你,好了歹了,兄弟都感谢您。”
浦英努力保持着微笑。
和被宝财留下来的另外几个哥们不一样,浦英既不是追随宝财多年的小弟,也不是同门习武的师兄弟。
打小练习家传的拳法,上的是体校,一路顺遂,直到从体院毕了业,浦英算是科班出身。大学毕了业,投简历到了宝财的健身格斗俱乐部,做的是教练的工作。
当燕子提了要求,要一个不能一眼看去就是个痞子横人的兼职司机,宝财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浦英。
浦英小伙年轻,脑子好使,高挑个,眉清目秀的面相,还带着点学生气;最要紧的,穿上装备上了擂台,拳来脚去,实打实的功夫,连宝财在内整个格斗俱乐部的练家子都是小伙子的手下败将。
对于劳燕这个突然冒出的大小姐,浦英也是经历过一个比较长的过程才接受了。
初印象,只是觉得这个年纪不大,容貌绝艳的大小姐人不大,脾气却实在不小,多两句话就翻着漂亮的大眼睛瞪你。
就是一个有钱有势人家的一个被惯坏了的花瓶,有钱没处花,花钱找人摆谱罢了。
跟了大小姐将近一个月,浦英算是服了,彻底的服了这位大小姐;今天也不是第一回恳求宝财哥帮忙说项,给大小姐当个长期的司机兼保镖。
宝财捻灭了烟,使劲拍了拍浦英的肩,“大小姐会不会留在国内还不确定,你呀!就看命吧,这事我还真只能帮你递个话。”
浦英知道直来直去性格的宝财哥不是找借口推脱,涩涩的笑着,点着头。
跟着大小姐有些日子了,从听来的只言片语,也知道大小姐这次是一时兴起才跑回国,在美国那边还有一大片事业丢不下。
天光初明,准时六点半,劳燕一身运动装出了门,下楼后在前跑着,宝财和浦英拉下十来米,不远不近的紧跟着,进了遗址公园慢跑一个小时,出了一身热汗,做了一套伸展筋骨的健身操,缓步走回酒店。
劳燕走到酒店大门前,蓦然听到声即熟悉又生疏的喊声,“小姑!小姑!”
刚站住了脚,向着声音响起的方向侧过了身,酒店门前一溜停着的三辆黑色奔驰轿车几乎是同时打开了车门。
嘉嘉下了车,高举着修长的手臂,嘴里尖叫着小姑,瘦俏的身子像是春日才抽枝出的柳条般轻盈,脚下如踏着云朵,一飘一荡,就越过酒店门前的台阶扑进了劳燕怀里。
“小姑,小姑!”像是多年前分别前还是个头只到大人腰上的时候,一跳就像个八爪鱼挂在了劳燕的身上。
“嘉嘉,哦!长这么高了!”被嘉嘉搂着脖子,劳燕抱着小姑娘细长的大腿,向后仰着身子,看着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嘉嘉。
嗯!笔挺的鼻子,细长的眉眼和他小叔像极了,只是这丫头才十岁多点个头可是真不小,和自己都差不了多少了;呵呵,大嫂和大哥就是个大高个,也怪不得丫头长的高。
看到大哥萧鸿青走到了身前,劳燕扎手扎脚抱着早就已不是个小孩子的嘉嘉,脸上露出个甜美的笑容,乖巧的弯着腰,低着头,等着大哥把手抚摸在一头的黑发上。
劳燕第一次见到大哥的时候,其实还不知道这个肩膀格外宽阔的大哥哥就是大哥。
那是三哥和小黑哥为了劳燕受了欺负去一家一家找上几个坏小子家门的时候,从第二家开始,劳燕就发现有个和三哥一样张着一对狭长眼眸,高高的个头,肩膀格外宽阔的大哥哥一直远远的跟着。
印象里大哥的话总是不多,大哥不说却会一直默默的做着。
在萧家,过年的时候,有大哥的女儿嘉嘉的新衣,就一定也会有小妹妹燕子的新衣。
哪些时候,每次见到大哥的时候,大哥也都是像现在这样,轻轻的揉揉燕子的头,总是压着嗓子低声的简简单单的问一句;零花钱还有吗?也不等燕子回答,就把钱塞到了燕子的口袋里。
如果三哥是傲然挺立的山峰,大哥就是默然沉稳的山根!
大哥抚摸在头上的大手还是如多年前般轻柔温暖,劳燕仰起头,叫了声;“大哥”泪水就止不住地哗哗啦啦的奔流而下。
“燕子辛苦你了。”萧鸿青使劲眨着眼,刚抬起了手臂,劳燕就一头扎了进来,使劲在大哥宽厚的胸口扭着小脸。
“爸!你干嘛呀,惹得小姑哭了。”从小姑突然变得松软无力的手臂里滑下地,刚站直了身子,嘉嘉就嘟着嘴,跺着脚,不依的嗲声嗲气的埋怨着爸爸。
被大哥用一只手臂揽着的劳燕,眼里带着泪光,大声笑着,一把扯过嘉嘉拥在怀里,“小姑是见了你们高兴!”
另两台黑色奔驰轿车上下来的马向阳和张志,虽然已经和大小姐劳燕有过接触,也知道这个看似年轻靓丽的大小姐在萧鸿轩的心里有着不寻常的分量,还是震惊于商业运作中显露过惊才霸气一面的大小姐见到了萧家大哥萧鸿青所表车来的露毫不掩饰沉溺于浓烈亲情的样子。
嘉嘉跟着劳燕上楼洗漱换衣服,一直扯着小姑的手,小嘴吧嗒个不停和小姑念叨着;咋就这几年了,自己都长得快赶上小姑的个头了,小姑你怎么还和走的时候一个样子?我妈昨晚知道你回来了可高兴了,奶奶说外面的饭你吃不惯,叫你回家住呢!
大哥来得早,劳燕也把行程往前提了。
刚刚八点半,上午的阳光还没变的暴烈,一溜黑色的车队在古城步行街一侧的巷口停下;
推开车门下车,换了一身藕色连衣裙的劳燕,挽起了一头长发,多了些成熟干练,少了点青春的明艳;下了车抬着下巴,转着头四下里看着。
回来了!
不是简单的一个词语,脚步向前延伸着,走向的是归途;归来到了三哥苦守了多时的地方!
回来了。
回来了,是为了不让三哥失望,是为了让任何一个轻视过三哥的人悔恨,是为了让每一个给过三哥伤害的人付出代价。
小楼前,身材高大结实的秦娥和个头不高身材丰腴饱满的秋果果早就迎候着。
一行人上了三楼,楼口,财务桑大姐迎着楼梯道才露出张脸的劳燕,露出笑脸,欢喜的叫道;“大小姐。”
或许多年前,所有的人喊劳燕一声大小姐,是为了表达对萧鸿轩对劳燕宠爱的尊重;深知劳燕这一个多月来的作为,再叫出一声大小姐,就多了对这个力挽大厦不倒的年轻女子的钦佩。
“时间还早,大小姐约的人都还没到呢,要不您去萧总的办公室先坐会。”桑大姐说着话,看着劳燕的脸。
“好吧!”劳燕脸上看不出分毫的喜怒,冲着桑大姐轻轻点了点头。
萧总的办公室,是萧总处理公务的地方,藏着太多商业机密,萧总不在的时候是不对外人开放的禁地,平日里即便是萧总的大哥来了,桑大姐也要向萧总打电话请示后才可会敞开。
但是,大小姐绝对不在被禁足的范围。
所有接近萧总的人早就都知道萧总对这个妹妹宠爱上了天;大小姐就是
要天上的星星,萧总都会给摘下来一个。
象桑大姐这样多年来一直极为接近萧总的老人,还知道极少数人才知道的,大小姐这一段时间里为萧总做过的一切事情。
为了维护萧总的利益,美艳惊人娇滴滴的大小姐是会变成岿然不动高耸的坚城,会裂变成狂烈的洪荒猛兽。
大小姐驾临,何处不可为她敞开!
进了三哥的办公室,劳燕毫不陌生的翻找出茶叶,自如的给坐在沙发里的大哥和马董,张董泡上了茶。
坐到了大班台后带着三哥气息的转椅上,扭动着身子学着三哥的样子,手肘支在桌面上。
柔声和肃手立在一旁等待着的桑大姐说道;“大姐,趁着这会人还都没来呢,你把宝财哥带来的款子比照着账面的数字都提前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