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守敬因为父亲阻碍,手中的《田中奏章》无法在上海刊登。南京记者因为手抄本中透露日本侵华计划,打算呈交南京政府,以官方形式登报。杀日本浪人的爱国人士最后出现在咖啡馆,而当天恰好是麦守敬包场。种种迹象都对麦守敬不利。南京记者提议由麦守敬可信赖的人亲自护送文件,避开日本人的监控。这个可信赖的人,绝不能是记者,更要可信。
麦守敬陷入困局。他想清清心,拿起苏美卿送来的小说原本。
苏美卿临时接管公务公司业务,无非签字,研究合约。看着英文鬼画符似的,中文更是诸多生僻词,苏美卿一个头两个大。她临时占用沈老爷生前的办公室,也是船务公司风景最佳的一间。窗外是码头海港景色,上海近在眼前。她觉得上海跟自己相克,尽是闯不完的关。
一天上班下来,苏美卿被折腾得够呛。沈秘书差人翻出船务公司来往文件,送到“枕石公寓”,以供苏美卿参考,深入了解船务细则。盯着堆满屋子的文件,这可愁坏了苏美卿。美玉准备的饭菜,她一口都未动。苏美卿识字有限,加之脑子不灵光,打起退堂鼓,自认草包。
美玉心疼大小姐,又是个快嘴。听魏酉酉丫鬟说自家小姐想感谢沈大小姐为胡湘潭出力,也感谢沈大小姐为自家小姐出口恶气,恶诚魏寅成。美玉鬼机灵,想着报恩还分时机吗?机会就在眼前。她叩开魏酉酉公寓,跟魏酉酉求助,因为魏酉酉见多识广,且时常和商人打交道,能帮苏美卿的,只有魏酉酉。
得了魏酉酉助力,苏美卿方才恍然大悟,文件是死物,人是活物。言外之意,与其死读文件,不如走动关系,从根本上拯救船业。
转天下午,魏酉酉接上正在船务公司上班的苏美卿,二人去往“德玺银行”,胡湘潭被魏酉酉堵在办公室,希望胡湘潭给苏美卿指条明路。
船务公司文件魏酉酉已经草草看过,归根到底,沈家需要银行贷款付船只尾款,一旦新货轮到岸,以货轮做抵押贷款,加上利息,“德玺银行”稳赚不赔。魏酉酉商业触觉敏感,脑子活泛,胡湘潭也想稳赚不赔,但目前第一笔款子,沈家拿什么抵押?除非是沈公馆那块地皮。
苏美卿不敢作主,因为沈平人在北平求医。经过细聊,精明的胡湘潭和魏酉酉方知继承人沈大小姐是个空壳司令。沈家地契、物产凭证都在沈平手中,苏美卿像个招牌高高挂起,无一点实权。这个问题,苏美卿没想过。
胡湘潭嘴上没把门的:怪不得我爹娘说你八字硬,你连自己都克?沈平万一拿着地契跑掉了怎么办?丢给你一个债务累累的公司,你不会是真傻吧?
魏酉酉担心苏美卿天真:既然你继承家业,自当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苏美卿此时不认自己草包也不行。但沈平的精明城府,苏美卿算第一次见识到了,世道险恶,都是苏美卿不曾考虑的。
麦守敬约乔曼琳到报社面谈小说,急于拿到稿酬的乔曼琳仔细梳妆打扮,一出门便撞见正准备上班苏美卿。苏美卿闻到乔曼琳身上有股子特殊香气,原来乔曼琳借了彭若愚意大利香水,为这次和麦守敬会面,乔曼琳可谓费尽心思。苏美卿偷瞄了眼乔曼琳妩媚羞涩的样子,竟然心里感到一丝丝醋意。
乔曼琳:你不会喜欢麦先生吧?
苏美卿说不清那种拧巴的滋味:怎么会,几面之缘,没什么交情。
乔曼琳:那我当仁不让了,麦先生很对我胃口。
苏美卿忍不住贬低麦守敬:他哪里好啊?
乔曼琳毫不掩饰对麦守敬的欣赏,苏美卿方知每周一,麦守敬包下广东人开的咖啡厅并非挥霍,而是提供文人墨客会面的机会,广交朋友。
苏美卿错怪了麦守敬,颇为内疚:没想到麦先生如此高风亮节,的确和旁的公子不同。
乔曼琳:总比胡湘潭好,那个人没文化,天天喜欢装假洋人。
苏美卿感同身受,噗呲笑出来。
苏美卿走到公寓门口,美玉已经在外头候着。乔曼琳准备拦黄包车去报社。
苏美卿:你的车呢?
乔曼琳手头不宽裕,开源节流解雇了司机,卖掉了车,她编了个幌子说车子坏掉,送到原厂修理,司机回老家探亲。天寒地冻,苏美卿不忍,主动顺路送乔曼琳。乔曼琳也不谦让,钻进苏美卿车里。
路上,苏美卿打听乔曼琳书里的故事,她想到动人处,猜测故事出自真人真事。乔曼琳脸上闪过一丝伤怀,点点头,没说话。
苏美卿:格格好惨,母亲去世,父亲携小妾逃往香港,竟然丢下私奔不成的格格,亲生父亲怎能如此心狠啊?
听着苏美卿正义之言,乔曼琳脸上浮现欣慰的笑。
苏美卿:你还笑?
乔曼琳:人生么,再悲再惨都得笑对。知道为什么吗?
苏美卿:为什么?
乔曼琳:这世道啊本来就是拜高踩低,人这辈子架子倒了,人就倒了。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儿?你说呢?
乔曼琳深邃目光,令苏美卿仿佛看透这个人。如同乔曼琳看不透苏美卿,两个人跟打哑谜一般,一来一往,都摸不到对方底细。结识乔曼琳四月有余,竟不知道乔曼琳身世背景,她从来不说,也没人问,也不好问。乔曼琳妙曼高贵的姿态朝着报社走去,苏美卿看得痴迷,如若麦守敬喜欢上乔曼琳,苏美卿甘拜下风。
坐在车前的美玉八卦地:我听说乔曼琳的车子卖掉了,没送去修。司机也被乔曼琳解雇了,临走前喝醉酒骂骂咧咧的,说乔曼琳其实没几个钱,硬撑着呢!
苏美卿恻隐心动,车子开出去没多久,她叫司机原路返回,来到报社接待处,她借用接待处的电话打到麦守敬办公室。妩媚优雅的乔曼琳刚刚坐稳,麦守敬自顾自地接听苏美卿电话,苏美卿在电话里头为乔曼琳求情,书好书坏全凭个人喜好,她喜欢这本书,愿意全力帮乔曼琳。
麦守敬没惊动乔曼琳,他转对电话里的苏美卿: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晚上杏花楼,吃饭怎么样?
苏美卿想着吃顿饭能帮乔曼琳,当场答应了下来:吃饭是可以的,不过我只吃饭,不去别的地方。
麦守敬忍不住笑了:你还想去那里啊?我也是很忙的。
乔曼琳盯着麦守敬满面春风,难掩心底失落又羡慕。眼前这个俊朗潇洒的麦先生,无女人不为之心动,很显然,麦先生早已有了意中人。
晚上在杏花楼,苏美卿赶来赴约。麦守敬已经准备好一桌招牌菜,各式广东点心,温好酒,等候苏美卿到来。苏美卿从吃食上看出麦守敬的口味,广式的。麦守敬是广州人,到了上海也改不掉饮食的口味。
苏美卿开口要说乔曼琳。麦守敬拦住。
苏美卿只好闷头吃。
麦守敬看着苏美卿吃,也不讲话。他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在男人面前吃的如此有滋有味。
苏美卿吃到尾声:乔曼琳……
麦守敬又一次拦住苏美卿:饭吃的不尽兴,明天你还要陪我去城隍庙逛逛。
苏美卿:明明说过只吃一顿饭。
麦守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乔曼琳那本书命运如何,掌握在你手里。
苏美卿不情愿地站起:那就明天城隍庙见,这可是最后一次,吃过饭逛了城隍庙,你得答应乔曼琳出书。
麦守敬点点头,玩味地看向不情愿的苏美卿:明天城隍庙见!
麦守敬先起身走人。苏美卿感到自己被人要挟,这种感觉很不妙。
苏美卿抱着侥幸,敲开乔曼琳的门,打听乔曼琳出书谈得如何。乔曼琳情绪低落,不在出书,而是麦守敬已经心有所属。乔曼琳想起办公室里麦守敬温柔地讲了一通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里的人是哪个幸运女孩。苏美卿越听越心虚,脸跟火烧的一般。
乔曼琳以为苏美卿病了。苏美卿不响,也算默认。
美玉追着苏美卿问:乔小姐的书怎么样?
苏美卿:说书答应出。
美玉:那你明天还去城隍庙吗?麦先生是不是在追求你啊?
苏美卿脸红耳热,合衣倒在床上:他八成是生活无趣,拿我当乐子。
美玉:那城隍庙到底去不去?
苏美卿恼羞:不去!
转天,沈平回上海,直接由火车站抵达公司和苏美卿开会。苏美卿按照胡湘潭和魏酉酉教的,打算用新货轮做抵押贷款,收购小股东手中股权,沈家掌握全部股权,再募新股东。但新货伦靠岸前,需抵押沈家物产,由德玺银行贷出货轮尾款,才能继续下一步。苏美卿飞速成长,令沈平大为吃惊,苏美卿一个小姑娘说的头头是道,背后一定有高人。
沈平点点头:行,我想想。给我几日时间。
苏美卿交接完工作,回到沈正谦办公室,她看这墙上的钟摆,约定和麦守敬四点钟在城隍庙碰头。她一边不时看时间,一边收拾文件,故意磨蹭时间。收拾东西时,签字的金笔掉在地上,滚到办公桌下头。
苏美卿蹲在地上拾笔,意外看到办公桌下贴着一把长柄雕花的铜钥匙。她拿起这把钥匙,反复的看着,像是公寓的钥匙,也像是仓库的钥匙。办公室尘封两年,居然没人发现,一定是沈正谦自己藏的,沈平没有仔细盘查过办公室。
苏美卿打算将这把神秘的钥匙交给沈平,沈平当家作主,她不想干涉。旅途劳累的沈平已经提前下班,苏美卿扑空了。
麦守敬在城隍庙路口车内等着苏美卿,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苏美卿迟迟不露面。苏美卿来不来,对麦守敬很重要。因为他决定亲自护送《田中奏本》去南京,这件事交给谁都不稳妥。但此行危险,他想在出发前,和苏美卿留下点美好记忆。
时间一点点过去,城隍庙灯火亮起。
司机转头对麦守敬提议:要不然回去吧?明早您一大早出发去南京,还要跟老爷太太提前知会一声呢!
麦守敬不甘心:再等等。
路对面苏美卿的车里,苏美卿已经到了城隍庙有一会儿了,她就这么坐在车里默默观察麦守敬。她希望麦守敬先走,这样一来,责任在麦守敬没耐性,而不在她失约。可麦守敬等到天黑,仍不离开。
美玉不耐起来:小姐,我看您不出现,他是不会走的。
麦守敬看到苏美卿款款走到车前,一瞬间,他脸上满满都是光彩,苏美卿看得清清楚楚,也十分动心。
苏美卿板着脸:说吧,我们来这儿干嘛?
麦守敬:求个签。
苏美卿:求签?求什么签?
麦守敬:去慈航殿,求个平安。
话一出口,苏美卿敏感起来,她觉察到麦守敬故作不羁的笑脸背后,都是恐慌和忧虑。
麦守敬看苏美卿冷在原地,打趣:怎么?你想求姻缘?
苏美卿用恼火掩盖羞涩:我命硬,克夫,不求姻缘。
城隍庙路口一个乞丐端着破口的破碗讨饭。苏美卿翻出自己缝制的钱包,钱包上绣着一只白猫。她将十几个铜板搁在碗里。麦守敬抢过苏美卿的钱包,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觉得有趣。
麦守敬:巴黎卖这种东西?
苏美卿:我自己绣的。
麦守敬眼睛一亮:你的手艺?我以为女工这种东西,早就过时了。
苏美卿跳着脚抢自己的钱包,麦守敬举得高高的,故意为难苏美卿。两个人在城隍庙街口玩闹着。不远处,美玉跟麦守敬司机看着两个人,都对这俩活宝感到无奈。苏美卿爱而不自知。麦守敬想要而不得。
苏美卿路过一处算命摊位,她动了心算命。麦守敬看苏美卿写下陌生的生辰八字,问苏美卿算的是何人的命?苏美卿早有准备,表示八字是美玉的,美玉托她算个命。
算命先生掐算了八字,诧异:这命格像男人,少时坎坷,中年三合,印合会局全,可登诸侯之贵。
麦守敬大笑起来。
算命先生:您笑什么?不信?这真真的主富贵。
麦守敬撂下一块大洋:一个丫鬟能主什么富贵?笑死人不偿命,您啊,还是赶紧收摊吧!
麦守敬强行拖走苏美卿。
算命先生纳闷地盯着八字:我没看错啊?
走进慈航殿,麦守敬摇晃着手里的竹签,苏美卿还在怨念算命花了一块大洋,不清不楚算了个命。
一支竹签掉在地上。麦守敬看也不看,递给苏美卿,他不敢看,想让苏美卿替他看。
苏美卿:干嘛?
麦守敬:替我看看,什么签?
苏美卿不情愿拿过竹签,是下下签。她心里咯噔咯噔乱跳,信则有不信则无,她在麦守敬追问上签还是下签时,苏美卿随手扔进竹签筒里。
苏美卿装出口气轻松,心虚地:不就是上上签嘛!显摆什么!
苏美卿想瞒天过海,手还是慢了。麦守敬盯着竹筒里的下下签,苏美卿扔进来的那一支,他了然苏美卿担心自己,心里又喜又悲。明天,为了沈梦觉,即便刀山火海,他麦守敬也要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