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风饮露,行军打仗的生活,没有精致菜肴,也没有上等美酒,但粗茶淡饭,却挡不住人人心中一腔热血,也磨不尽肩上的忠勇。
部众连夜而来,今日营中修整,不拉练。可即便如此,营中依然井然有序。可见平日治军严明。
中军帐中,司马道畿在客位落座。祖士之也没客气,在主座坐下。无需寒暄,开门见山。
“不知世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既然问的坦荡,自然答的也应直白。
“不瞒您说,今日前来,想要借兵。”
“借兵?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我想借兵去平阳。”
“去平阳?”祖士之抬手捋着胡须,“去勤王么?”
“正是。”
“世子可想过后果?”
司马道畿沉默片刻,“想过。”
“世子既说想过后果,那必然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我且问一句,救人,怎样算救?”
“将人救出来就是救。”
“呵呵,世子这话,也对也不对。救人,自是活着救出来的便算是救。但那救的是常人,而您要去救的并非寻常人士。”
“他现在就是个寻常人。”
“呵呵,世子,那在下就直说了吧。若他现在只是个寻常人,勤王之事便不需做了。况且他现在并非寻常人,他是一个标志,他是大晋的标志。大晋在,他便是降国之君,那么救他就并不单单是救他,救的是国。若贸然去救,而未能救出他,那便代表着大晋降了。大晋能向那匈奴汉国投降吗?不能!那救他之事便要从长计议!”
“将军此话,绍不解。将军到底是希望大晋在,还是不在呢?”司马道畿有些怒了。
“世子别急,救自然是要救的。世子在外,可能有所不知。”
“请将军明示。”
“丞相听说长安失守,已向各地发布檄文,限定了北伐的日期。亲自披甲带着军队露宿野外,正在赶往北伐聚集点的路上。”
司马道畿沉默了,他已收到不日出兵的消息,但并不知是亲自带军。
“世子若想有所行动,不若再等等。现下各方局势未定,愍帝他不会有生命危险。”
司马道畿端茶喝了一口,涩苦的很,“好,既然如此,便如将军所言。”
祖士之捋着胡须,眯眼笑着点点头。
放下茶盏,司马道畿转了个话题:“将军此次是来练兵?”
“这个嘛,军中之事,恕在下不好多言。”
“哦这样的啊,将军军纪严明,绍今日见识了。”
“世子客气了,若是世子想要体验一下军中生活,倒是可以随时前来。”
“那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敬谢不敏。”司马道畿站站起身恭恭敬敬一个军礼,竟是直接接了这话。
这次换一直老神在在的祖士之愣在当场。
司马道畿趁机追问:“敢问将军,若是想要入军,需要什么条件吗?”
“呃,”祖士之反应片刻回答,“没有什么条件,只需身强体壮,经得住营中操练,听的军令,不会战前逃亡,就可以入军。”
“那敢问将军,军中晋升有什么途径?”
“男儿从军,自是建功立业。战场上杀的了敌,英勇无惧,有胆有识,得到兵士们推崇,自会晋升。当然,若是能打边营中无敌手,打的将士们都心服口服了,也是能晋升的。不过这个不易。据我所知,这营中部众虽一千有余,不算多,但这些是家兄手中的精兵,若想赢他们,不容易。怎么,世子这是对军中生活感兴趣了么?”
“将军说笑了。绍自幼在外学艺,家父多次规劝从军学习,绍都一再推脱,现在看来实属不孝。这司马家的江山,从来都是马上夺来的,绍自觉逃脱责任,对不起这一身司马家的血。”
祖士之收敛笑容,沉默片刻,复笑道:“那好,既然世子心意已决,随时恭候世子大驾。”
“将军客气了,以后还请将军多多关照。”
亲自将人送到营门口,祖士之捋着胡须望着远去人的背影,思索了片刻,转身回营。
司马道畿带着夏锋夏烈头也不回的离开,一路无话,回到自己的临时驻扎地。相比于军营还有营帐,他们这个驻扎地就只能说是露宿了。
“公子,您这是真的打算去从军吗?”夏锋憋了一路没敢问。
“没有打算。”司马道畿又恢复一贯样子。
“那……”夏锋话刚出口,却听司马道畿又开口。
“我已经决定从军了,我要拿兵权。”
“公子。”夏锋夏烈惊住了,“公子不是一向不爱理会朝中之事吗?”
“哼,以前不想理会,眼下便是捉襟见肘无能为力的时候。”
“公子,您……”夏锋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去问一下弟兄们吧,想继续跟着我的,跟我一起从军,将来建功立业,也算是有个出头。若是不想跟着我的,便自寻去向吧,兄弟一场,我不会强迫任何一人。”
“是。”夏锋带着夏烈转身下去。
时近午时,阳光明媚,冬日里暖阳难得,这算是对连日阴冷的致歉吗?
望着函谷关,司马道畿喃喃而语,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着天空,“这便是现实么?国,权,利和人心。从未想过,竟如此复杂。殚精竭虑四载,你是不是已经看透了这其中关系,才如此毅然决然的谋划这一切。”风吹衣动,衣袂翻飞,司马道畿轻叹,“即便我能明白你的想法,可其他人不懂。你可想过自己的处境?你说我手中无权无兵帮不上忙,那我便拿一下这权这兵,你可要好好等着我。”
身后脚步声纷至沓来,回头看,夏锋夏烈在前,后边跟着四十人亦步亦趋而来。走至司马道畿面前站定,
“公子,”夏锋微笑这开口,“他们说有话对你说。”
活落,只听众人齐声高呼,“属下,誓死追随公子。”
看着面前肃然的司马道畿,夏锋再次郑重开口:“公子,我们这帮兄弟多半都是孤儿,在这世间无父无母无牵挂,即便不是孤儿的也是无路可走、死里逃生之人,若不是公子和彦主相救,也没有我们的今日。我们这一身本领,都是公子和彦主教的。从入肃刹阁的第一天起,阁中便是我们的家,兄弟们早已视彼此为家人。其他不说,这四载光阴,多次危难,我们都没有动过走的念头,时至今日,我们更不会走。即便死,尚无所畏惧!”
司马道畿说不震惊是假的,当年阴差阳错间得到的肃刹阁,也是无意间救得人,重组肃刹阁,也不过是借其名而已。倒是入世以来,这帮兄弟真的帮了不少忙,多次舍生入死。
恭敬揖礼,司马道畿沉声开口,“多谢各位兄弟,日后从军,战场之上,请注意自身安全。有我司马绍在世一日,便有各位安身立命之所。”
掷地有声,一诺千金,声透热血,直冲云霄。前路未知,却不影响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