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七点,周唯拖着一只小行李箱,电梯下行,停在十一层。迎面进来的女士踩着锐利的高跟鞋,穿了身干练的套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脸上妆容得体,长发在脑后束成一支柔顺的低马尾。
眼前的女士跟一天以前遇见的那个休闲装判若两人。
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周唯开口道,“早。”
林燃笑了笑,站到电梯另一角。
她最近一段时间早出晚归,这个时间点遇见周唯,还是第一次。她看着他脚边的行李箱,一身颇为正式的商务装,“你要出差?”
周唯点点头,“去深圳。”
一路再无其他语言。
周唯的司机早早把车开进了老板家楼下的地下停车场,他和老板的秘书已经站在电梯口等了一会。
他今早累得够呛,老板的秘书住在城南,要求他一大早开车把她从城南载到老板家楼下。
这位秘书小姐能空降投资经理部,家里也是有背景的,住带花园泳池的独栋别墅,出差五天,带了个半人高的行李箱,由保姆送上车,大小姐派头十足。
人家司机老远从城北开车到城南,大小姐就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此时司机站在大小姐身后打着哈欠,打量她一身的高档货。她穿了身掐腰的长裙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司机在心里暗哂,这是陪老板出差还是度假呢?周总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电梯门打开,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人。
王雪乔迎上周唯,“周大哥,早上好~”
这声音脆生生的,带着撒娇的甜。
林燃瞟了女孩一眼,呵,冤家。
女孩眼里只有周唯,大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几乎要把林燃亮瞎。
周唯拖着行李箱,自然地把过于热络的王雪乔隔开,冷声问一边的司机,“王秘书怎么来了?”
司机也是个躺枪的,吃力不讨好,正流着冷汗,不知如何是好。
王雪乔俏生生地一笑,端出上进心的幌子,“是我自己请缨要来的。我明年就毕业了,想跟着你多学点东西。”
眼前的小姑娘像只飞扑过来的花蝴蝶,绕着周唯这棵不开花的树扑腾着美丽的蝶翅。
此情此景,莫名让林燃觉得熟悉。
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成天绕着周唯,看不懂眼色,也不知疲倦。
她心里对那女孩生出一点怜悯。绕过周唯,朝自己的车位走去。
没走开两步,忽然听周唯叫自己,“燃燃。”
似乎从两人上中学起,周唯就再没这么称呼过自己。
他平常跟着大家一起喊她“林燃”,亲近一点儿喊“阿燃”,生气时喊的名字就花样百出了,“林大嘴”,“林大傻”“林阿斗”,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有一个让当时的林燃想起来就咬牙切齿的故事。
多少年没听过这亲昵的称呼,林燃回头,执着墨镜的手僵在了嘴边。
两个人对上目光。周唯的微笑点牵强。她忽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这周五就回家,等我回来。”
呵呵。这含糊其辞的水平真是绝了。
林燃瞟了眼他身边的女孩,记起他昨天说过,“我也跟人提过,我有女朋友了。”
王雪乔的脸色短短一句话之间从艳阳高照变成阴霾满天。
林燃忙戴上墨镜,企图过滤掉王雪乔的目光。
黑超墨镜几乎遮住林燃半张脸,只露出冷白的肌肤和墨镜下没有笑意的红唇。
职业装挺括的棱角把她身上亲和的气质冲淡,妆容越精致,越能掩饰情绪。
林燃不答应也不拒绝,只说,“我知道了。”
短短四个字,这段感情中的强弱关系高下立判。
王雪乔心心念念觉得高不可攀的人,在别人眼前或许只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她心里下着酸涩的大雨,目送林燃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远。
上午十点。
田真身边的内线响起,秦放说,“让林燃听电话。”
田真有些犹豫,“秦总,她现在很忙,有什么事,您可以吩咐我。”毕竟,我现在才是您真正的秘书。
“你能代替她去面试我的新秘书吗?”
田真不废话了,把电话交给了林燃。
通完话,林燃见田真闷闷不乐,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秦总另外招秘书,你不高兴?”
哪敢不高兴啊。
田真努力掩饰情绪,“我是个毕业不久的新人,哪有能力做秦总的秘书?打打杂还行。”
林燃用力握了握她的肩,“你也别妄自菲薄。工作能力不完全取决于经验。秦总就算招了新秘书,你好好表现,还是有机会的。”
林燃之前也对田真抛出了橄榄枝,后来又放弃。
田真的父亲在中天国际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他把女儿送到秦氏的权利中心,就算田真愿意离开,她父亲也不会善罢甘休。
田真点点头,“我会努力的。燃老大,待会你去面试,能不能也带上我?我想提前见一见我往后的上司,心里也又点准备。”
带田真去面试她以后的上司多少有些不合适,林燃道,“你先忙你的吧。我要是有面上的,会把她的履历给你看看。”
由猎头公司推荐来接替林燃的人选共四个。
简历一早就发给秦放看过,他觉得都差不多,便把面试全权委托给林燃。不过今天的这场面试,一共来了五人。
最后一人的资料由田真火急火燎地送过来。
林燃正在面试,田真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这是秦总让我送来的。人还在路上,可能要等一等。”
林燃点点头,接过秦放钦点之人的简历翻开。
嚯。
照片上的美女让人眼前一亮。
看得出来她已经选了最为严肃端正的照片去强调自己的干练,削弱她明媚的五官带来的美艳感。
林燃一目十行地翻看了这份简历,目光在她的本科毕业院校上停留了两秒。如果简历上的内容都是真实的,那么这位名为“唐亦柔”的女士应该去面试总经理的职位,而不是总经理秘书。
接近十二点,唐亦柔姗姗来迟。
照片上的大美人真真实实地坐在自己面前,林燃忍不住赞叹,“唐小姐您真人比照片更美。”
眼前的美人简直长在了秦放的审美上。高鼻深目,唇红齿白,一头及肩的卷发,让人联想到闪耀在九十年代那些独具风情的香港女星。
唐亦柔抱歉道,“不好意思。临时收到面试通知,我从北京赶过来,所以迟到了,先向你道歉。”
北京?林燃想了想地理位置。她上午就能赶过来足够有诚意了。
“时间也不早了,唐小姐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吃个午餐,边吃边聊?”
唐亦柔点点头,“乐意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