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戈挥不说话,转身就出了门。
“节度使大人,我的肖叔叔,话我都让你的大管家传了,这么晚,你又何必再来,小侄好不容易逃得几天,你这里还要把我拿了去,你就不同情,同情年青人的悲哀吗?”
“贤侄这话,越大越麻辣,我派人请你不来,还不让我生气吗?”
两个人的声音从屋外传进屋里,徐元霞与战长琴坐在黑暗的屋里,听着外面人的对话。
“肖叔叔,我这个不争气的人,你又不是不知,全是祖宗护佐,一事无成,心不成,事不成,反正是个‘糟钱’你们喜欢我,我是知道,可我更喜欢汴京河上那些姑娘,这,肖叔叔你也不知,总说让你家公子随我住一二月,你总不敢,你说,我来到这里,又怎么敢去你家里?就这样了,我们各自喜欢,你若要请我喝一次花酒,我倒是愿意。”
“我呸,我可是你叔,你也不饶,我回去了,想来就来,走时对我说一声。”
“哎,这样不是多好,我们道不同,就不相为谋了,谢谢叔叔来看我,这样不是两相好。”
“见你爹时,我再与他说。”
车马一动,钱戈挥与释然就回到屋中。徐元霞听刚才钱戈挥油腔滑调,可是对着自己时,又是一脸的憨诚,黑暗里的眼睛,更加光亮的盯着钱戈挥,钱戈挥目不转睛,屋顶的月光影映,小风吹进屋里,老旧的木家具还散着木香,平常时隔壁的火炉总会催着铁腥味传过来,今夜,炉火灭了,一切安静,三双眼睛,还在屋中转动。
杜清波回来了,是从另一个院里绕过来,还距着一层院子,徐元霞几个人就知道他来了,他还在摸摸索索,探头探脑,象一只大耗子一样,一步三看,三步一停。早就把回路封死的战长琴,远处的徐元霞,钱戈挥与释然,几个人看着杜清波的小举动,滑稽里的机警,全然不知,早就落在网中。
几个人看着已经是把杜清波围定,再也忍受不住杜清波身在网里难逃的小心慎重,一副小身板的愤怒与忧伤,都是令人心痛与可爱的,更何况这种表现在一个不匹配的体形上,仿佛他的谨慎能暴发无穷的力量与摧毁能力。
“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的暴笑声,杜清波一下就被吓得坐在地上。也许这种惊吓里,更多的是自己对自己的失望,本以为已经足够小心了,可是这种小心却是让自己落入圈套,提到喉咙间的心,已经再不心提着后,放下心中的无用的警戒时,人也就散了架,不心再做任何的怒力。
可是极度的恐惧后,必然是会变成愤怒,愤怒就会有行动。刚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杜清波,一跃而起,一脚就踢向坐在椅子上的释然,释然轻轻一跃,高起三尺,杜清波一脚就踢在椅子上,椅子一倒。转身一扭,抓起桌上一壶,反手一抛,砸向钱戈挥,钱戈挥一躲,却是没有躲过,一壶砸在肚子上,钱戈挥双手一接,竟然是把壶接在自己的双手上。
抓起两只茶杯,一手一只,向着徐元霞与战长琴就丢了过去。两个人随手就是一抄,茶杯接在手中,还左右手的互抛着,看得杜清波一时发愣,四下一找,竟然是找不到利手的重物,好再砸一次。
“你们这一群贼娃子,寻我做什么?”
“你才是贼娃子,一个人躲在这家里做什么?”
“不告诉,就不告诉你。”
杜清波自知跑不了,也就不跑了,更有几个人也不围拿他,他也就站在那里斗嘴,好解一解心头怒火。
“我是石晃大哥家妹子,你为何在他家里?”
徐元霞要诈杜清波,口不由心的说自己是石家妹子,就是在家里,她家大哥,她也从来不会喊下一声。
“你是石家妹子,还不知道我是谁?”
徐元霞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送上门去的自招。杜青波也不自得自傲,走到早冷了的火炉上,提起烧水的同壶,嘴把一对在壶嘴上,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一双眼睛,不停的往两个姑娘的腰上扫,而嘴里喝水的咕咚声,一点也没有减。
“找人就找人,你们也不用一下就扑进屋里来吧!先敲一敲门,这也是礼貌,你们就不知道吗?我是知道的迟了一些,可是这些年也就学会了,你们就没有人教吗?”
四个人,一齐鼓大眼睛,盯着杜清波,无言以对。她们不知道?若是白天里,徐元霞真去敲了门,隔着门缝,杜清波就能看见徐元霞腰间的玉牌,那他就能认出,那玉牌,在柳青城的腰间,石敬的腰间,还有仇青,施展雄的腰间,都有着一样的玉牌,那是太祖当年赐给的十三面玉牌。徐元霞见门是上了锁,哪里还会去敲一敲门,哪不是多余?翻墙入屋,都只是希望能有一点半点线索。
钱戈挥走向杜清波,可是还距着四五尺远,钱戈挥就不再说了:
“你是知道眼下的情况,锁里在屋里,也是无奈,加上我们是今天才赶到,心急所至,什么样的事做不出来。”
杜清波不怕钱戈挥走近他,他倒是走近钱戈挥,围绕着钱戈挥走了一圈。钱戈挥不动,站在那里,任由着杜清波转着个的看他:
“你是谁?这和尚又是谁?”
钱戈挥被杜清波这一问,一时竟是不知如何回答他,而接着就问:
“我还差着一个童子,你若跟我,每日我都能给你惊喜。”
这倒是钱戈挥的真心想法,象杜清波这样的童子,其他就不说,象刚才这种问答,还有白天里那种能跑,可不是能多遇上。接下来,杜清波又给了他一个惊讶:
“你与她们不是一伙的人,为什么会在一起?”
杜清波这一问,不止是钱戈挥惊奇,就是徐元霞与战长琴两个人都惊奇。钱戈挥一笑:
“你这又是如何知道,我与她两人不是一伙?”
“你与她两的衣服材料我识别不出高下,可是你衣服上包边处的金丝,我却是识得,若你们是一伙人,那她两的衣服上,也应有金丝滚边。再有,她两的衣服是素色,可是你这衣服上的颜色,可是织绣,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衣服。”
徐元霞与战长琴两个姑娘,听到杜清波这一说,更是大惊,与钱戈挥相处半日,竟然是没有发现这一个细节处。而更深处,杜清波还没有说,他身上没有玉牌,而你两身上却有玉牌,这样好识别,还不知道?钱戈挥听完杜清波的话,只是喃喃回道:
“这事我以后还真得注意,你提醒得真好。”
“小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徐元霞问。
“先说你与他的关系,再问我。”
杜清波用手一指钱戈挥,又以手指徐元霞。说到这谁和谁的关系,这个问题,一时倒真还成了一个事情,两伙人,是什么关系呢?不止是徐元霞无法说,钱戈挥也无法说。
“我们是什么关······系?”
徐元霞问自己,也问钱戈挥。钱戈挥急着就回:
“我是她们两人的车夫。”
“车夫,就你一身华服,十年的工钱,怕也置办不起这一身衣服,还车夫?还有你,和尚,你两人可是从门里进这屋中,谁和谁是一伙,见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杜清波动了脑子的与他们对话,只差一点就说出,我小乞丐什么没见过,什么又是没有听过,就你们那一点小伎两,还能骗了我,可他这一次,还是努力的表现得优秀。
努力的表现得优秀,并不是杜清波明白的道理,那只是人心向美,向善的一种努力,尽管这种努力显得,或是心中觉得有一些虚伪,可是在美与善的面前,杜清波还是尽量的让自己表现得优秀。特别是有两个姐姐,这样近距离的与他交谈,这还是他记忆里最近的一次,最起码,她们身上的气息,与他常年里相近的那些男人就不一样。
谁在戏弄谁,这一间屋里的人,已经是调了一个。钱戈挥已经无话可说,他不知道自己是站着与杜清波对话,还是自己蹲下来,与杜清波一般高的对话。徐元霞更不知道如何交流下去,眼前这个才有自己胸一样高的小孩,那种对答的机敏,不是自己家弟弟那样的敦厚,从他嘴时讲出的话,句句象假话,可又一点假的事实也没有说。战长琴也是败了,这半天来,全然败在一个孩子的手里。除了和尚,三个大人,对一个孩子,一点办法也没有,总不可能拉过来,打他两下吧。
“你先说你与石家是什么关系?我们就告诉你我们的一切。”
“真是骗小孩子,不过,我也是小孩子,我是跑得了,还是打得赢,你们拿把刀过来,架在我的脖子上,没准,我一怕,一切就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