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密林变得稀疏枝叶跟着甚至摇晃起来,清冷的月光洒下来,明暗分明但是又瞧不很真切。眼前的一切都仿佛隔了一层纱。
密林的尽头是一片圆形的空地,没有树木只有一堆坍塌的砖石瓦砾,黑漆漆的边缘寸草不生。
“锦竹。”霍相思喊了一声,空荡荡的林子后头只有她的回声,哪里有锦竹的影子,更别说那阵让人心生压抑的痛呼声了。
明玄离上前走了两步,站在瓦砾上抬头看了看,乌云流转一层一层遮蔽了圆月。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悉悉索索一阵细碎的声响从四周的林子里响起来,听着就跟风声似的,不仔细听根本听不真切。
声音慢慢变大,眼前稀稀落落的树木仿佛活了一般躁动起来,枝条抽动着颤颤巍巍。
明玄离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这片林子长得就不对劲,仿佛是被人刻意按照某种阵法布置过。他踩到了阵眼,站在林子边的霍相思则立于阵中。
“快过来!”他朝着还试图仔细研究一下这片林子的霍相思大喊,声音落他人也飞了过去。
哗啦啦树枝摇动向他抽打过来,他本能地往旁边一躲,站稳身形再抬头看过去,霍相思已不见踪迹。
此时的霍相思也在找明玄离,杂乱无章的树木缠藤完全扰乱了她的判断,四面都是路却又路路走不通。
“明玄离……”无人应答,她看着他走上那片瓦砾堆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连带着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堆瓦砾。
她提着夜明珠在林子里乱闯乱走却找不到一条可以出去的路。
呼呼,那阵压抑的痛呼声又来了,仿佛就响在她耳边搅得她头皮发麻。
“锦竹,锦竹……”她冲着林子深处喊道,一道白色人影咻地从眼前飘过,她想也没想抬脚就追。
枝叶扑打在身上她毫无所觉,眼睛里只有那道白影。
在林子里横冲直撞了不知多久,头顶的月亮从乌云背后钻了出来,她眼前赫然出现一堵墙,砖石在月光下泛着乌青色。
几步远开着一扇小门,木门半掩随风嘎吱嘎吱作响,她走过去推开木门,白影闪了一下跳进院子里屋门洞开的房间。
灯亮了!
她迎着光亮跨进院子,木门咯吱吱关上了,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屋子里的灯光影影绰绰照出一个人影来。
“阿爹?”霍相思走进屋子仿佛一脚走进自己从前的家,迎面的桌子上摆满了阿爹喜欢的石头,左右墙面上挂着阿爹的墨宝。一张挨一张杂乱无序。
阿爹坐在棋盘前执白,见着她进来一脸疑惑地抬头看她,“还等着你下棋呢,怎么去了那么久?”
“阿爹,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是家啊,我当然就应该在这儿。你这孩子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净说些傻话。”霍启捻着棋子看了一眼棋盘,“该你走了。”
霍相思愣了片刻,盯着她爹的脸在对面坐下来,“阿娘呢?”
霍启指了指外面,“跟人闲聊去了。”
她愣了一下,“阿娘不是最不耐烦跟人东家长西家短地聊天吗,今天怎么去了?”
“你这孩子,出去一趟回来问题也太多了。”霍启放下一子催促着,“快落子。”随后抬眼看了看霍相思,“相思啊,还记得阿爹给你喝的那个药吗?”
“不好喝。”她落下一子直白地回道。
“味道是差了点,不过这药的好处你以后就知道了。”霍启沉默了一下又问道:“给你的三颗乌木珠呢?”
“我……”她抬头看了一眼阿爹,惊觉眼前的这张脸没有半分亲切感,神态举止都太过年轻,根本不像她记忆中的阿爹。
“相思,你怎么了?”霍启捏着棋子问她。
“我很想你,也无时无刻不盼着你能回来,只是……你是谁?”她抓了一把棋子向那人砸过去,呼,原本言笑晏晏的人瞬间化成一团烟雾四散飘散。
人像散去,周遭的一切也跟着消失不见,她陷入了一团漆黑之中,就连捏在手中的夜明珠也穿不透这黑暗。
眼前漆黑一片,耳边传来清晰的风声,她伸着手慢慢摸过去碰到了一面墙,上面有凹凸不平的毛刺。她凑近了一闻,是新木半干未干后膨胀炸开的毛刺。
簪子扎破的伤口重新裂开,血顺着指尖流到了掌心,屈指一摸满手粘腻。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走入了地下,凉风变得有些阴冷弄得她寒毛直竖。
啪一下子,她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一束煞白的灯光从前方打来刺得她眼前白茫茫一片,霍相思瞬间失明。
她贴墙站好,侧脸不敢再去直视那束光,尽管已经失明,可她还是感觉到了有人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你是谁?”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来,说话的人离她不过两步开外,她能感觉到到对方的好奇和抓到猎物之后的兴奋。
“我是司天监的生员,不小心误闯了您的地方,请您见谅。我这就走。”霍相思尽量平静地说道。
“走?我也想走,你告诉我怎么走,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对方像是听到了什么几位好笑的事情,阴恻恻的笑声里夹带着如同看到蝼蚁的蔑视。
“您是谁?为什么被困在这里?”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侧身顺着来时的方向摩挲过去。
“我也想知道我是谁,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天降流火几乎将整个天空都给烧着了。我跑啊跑啊,拼命地跑,然后晕过去了,醒来我就在这里了。你说说我是谁?”
“您是司天监的什么人?”天降流火烧着了半个司天监,这人如果真的经历过那场大火,他跟司天监脱不了干系很可能也是二十年前事件的亲历者。
“司天监是什么地方?”那人疑惑地问道。
“就是这里。”霍相思说完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旁边跟她搭话的人瞬间随着那股阴冷一起消失了。她睁着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望过去,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锦竹喜欢各种各样的香粉,她甚至跟她展示过自己收集到的各式香粉,沾染得多了身上难免就会带上一点香粉混合的味道。
平常闻不到,如今倒显得有些刺鼻起来。
“锦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