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知道，太后这么说，一定是又想起了早已亡故的长姐。
果然，太后的眼眶中泪光微闪，“那日给陈芷兰赐婚之后我们还说，陈芷兰未生于皇室，只要镇国公府不想把她的婚姻当成一场交易，她就可以选择自己所爱，没有任何人可以拆得散他们。没想到今日。你我母子二人，就要做毁人姻缘的恶人了。”
说着，太后勾起了一抹自嘲的微笑，“说句心里话，我敬佩陈芷兰的勇气，一个姑娘家只身入宫请旨，毫不畏惧世俗的眼光。本以为她会一生平安喜乐，可是没想到，半路上出现了贺兰擎这个恶人。你长姐薇儿是皇室公主，她有和亲之责，可是陈芷兰不是啊，她没有这样的责任啊，这不该是她的宿命。”
皇上轻轻地握着太后的手，“母后放心，陈家的小姐不会白白的牺牲，朕一定会为她报仇的。如若不然，待朕百年之后，又怎么会有颜面去见老国公呢？”
皇上心中又想了想，继续说道，“也许，是我们大惊小怪了，也许陈芷兰和贺兰擎也能缔结一段良缘呢！”
皇上这么说着，不仅是在安慰太后，也是在安慰他自己。他知道自己强行拆散人家的姻缘不好，但是眼下的这种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心软下去了。现在，只希望还能还给陈芷兰一段良缘吧。
可是皇上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语气里满是心虚，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不过太后倒是也愿意相信陈芷兰可以在北燕生活得很好，相信贺兰擎才是陈芷兰的有缘人。但其实他们的心里都明白，身处异国他乡的和亲公主，这日子怎么可能会好过？远嫁西凉的顾薇的结局难道还不够凄凉吗？
不一会儿，余公公就从宫殿外走了进来，行过礼、得了皇上和太后的恩准之后，余公公便已经起了身，恭敬地奉上了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木盒，“皇上、太后，奴才已经将这良辰香带了过来，还请皇上、太后过目。”
彩云去御膳房准备午膳，屋内现在除了余公公之外，就只有皇上和太后了，所以余公公便径直走上前去，将木盒双手奉至皇上的面前。
皇上接过了之后，慢慢地打开了木盒，里面只放着两块香料，皇上眉头轻蹙，“你确定，这就是前朝的禁忌之物？”
余公公微弓着身子，恭敬地答道，“回皇上的话，老奴确定。这两块良辰香，是老奴从前朝的一个御医的手里拿到的。因为前朝敬宗的后宫中的一个才人用此药来迷惑敬宗，后就被柴皇后发落至冷宫。这良辰香虽然被柴皇后贬为禁忌之物，可是架不住这良辰香的药效实在是诱人，后宫里总有些心术不正的嫔妃想以此来夺宠，屡禁不止。甚至到了前朝后期，还有一些宫妃索性用它祸乱宫闱。”
余公公顿了顿，继续说道，“直至天靖开国，太祖雷厉风行将皇宫中的良辰香尽数烧毁。而且，无论是太祖还是陛下，后宫的女子都不多，争宠得也不算太厉害，所以才一直没有再于这宫城中出现。奴才是去找了前朝的一个御医，让他重新调配出来的。”
皇上的眼里、心里都满是愧疚，“前朝和太祖都明令禁止之物，竟然在今天因为朕而重见天日。”
太后也是看着皇上手里的东西，也是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余信，此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以免这宫里的人又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太后放心，老奴明白。”
说罢，太后便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余公公也就不再多留，转身就下去了。尽管余公公心里有些责备皇上和太后实在是有些不留情面，可是再转念一想，倒也理解他们的苦衷，只希望陈小姐和庄主可以平安度过这个关卡，不会着了他们的圈套。
这么想着，余公公也不敢耽搁，而是悄悄地去办明允初交代的那些事情了。
余公公走后，皇上低声感慨道，“朕本该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既然已经为他二人赐了婚，就不该再闹这么一出，可是为了江山社稷，朕也实在是不得不如此啊！”
母子连心，太后岂能不懂皇上的忧伤，“皇上若是直接收回赐婚的圣旨，再贸然将其遣嫁北燕，必然会引起群臣猜测，更会让很多的大臣们心寒。所以，这赐婚的圣旨，不能是皇上收回的，而要是镇国公府主动退回来的。让他们全都喝些酒水，带着几分醉意，暗中带贺兰擎去陈芷兰休息的房间，然后再点燃这良辰香，将生米煮成熟饭。如此，陈芷兰才能退回圣旨，远嫁和亲，皇上的名声也算是保得住了。只是这样，实在是对不起陈芷兰、对不起镇国公府。”
皇上凝视着手中的良辰香，轻声说道，“为了保住朕的名声，就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啊！”
话落，皇上就自嘲着笑道，“何止是朕，古往今来，坐在这把椅子上的，又有哪个能是真君子？”
太后像安抚着儿时的皇上不要害怕一样，轻抚着皇上的脊背，“对于陈芷兰和镇国公府，皇上此次确实是做了小人，但是只要皇上没有忘记自己此次的初衷，那么对于整个天靖而言，皇上便是君子，真君子、伟丈夫。”
皇上自嘲地笑着反问道，“不是真小人、伪君子吗？”
太后低垂着眼睑，隐藏了眸中痛苦的神色，不过最终还是抬起头来，直视着皇上的眼睛，心疼地地说道，“皇上心里苦，哀家知道。内有外戚专权，外有强邻环伺。皇上想自己交到后代手里的，是一个锦绣如画的江山。”
提起此事，太后也是颇为担忧，“而且太子时而暴戾恣睢，无储君之德，枫亭又沉溺于丹青，无储君之才，但是相比于太子总要好上许多，只是需要皇上好好调教才行。但他那个母妃，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皇上也要早作打算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