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一名男子正襟危坐在一张巨大的龙椅之上,高鼻梁,高额头,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扫视高堂上的一众大臣,眉宇之间一抹英气,尽显帝王本色。
此人便是汉高祖刘邦,功成名就,成帝王业,眼下正于洛阳南宫摆设酒宴。
他缓缓说到:“吾白蛇起义,距今久矣,今日想不到一统天下称皇称帝的人竟然是我而非项羽!”
略微顿了顿,摸着美髯继续说道:“各位王侯将领,你们不能瞒我,都要说真心话。吾之所以能取得天下,是因为什么呢?项羽之所以失去天下,又是因为什么呢?”
高起、王陵一齐回道:“陛下傲慢而且好侮辱别人;项羽仁厚而且爱护别人。可是陛下派人攻打城池夺取土地,所攻下和降服的地方就分封给人们,跟天下人同享利益。而项羽却妒贤嫉能,有功的就忌妒人家,有才能的就怀疑人家,打了胜仗不给人家授功,夺得了土地不给人家好处,这就是他失去天下的原因。”
高祖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我比不上子房;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供给粮饷,不断绝粮道,我比不上萧何;统率百万大军,战必胜,攻必取,我比不上韩信。他们三人都是人中俊杰,各有千秋,我却能够得到他们相助,这便是我取得天下的原因所在。”
萧何站了出来,“大王不必过谦,我等行的都是下属职责所在,而大王高高在上自然不必参与这种小事,只需要做一个管理者,管理好我们这些臣下,任人唯贤,人尽其用,用人不疑就是您最厉害的地方!”
高祖挑了挑眉,笑着说到:“哦,是吗?”
张良说道:“良,也认为如此。自古为君者人尽其用,为臣者尽其所能。”
高祖点头,“唔,是了,项羽文有范增,武有龙且、钟离昧等大将,却不能够人尽其用,原来这就是他败給我的原因阿。”
“对了,韩信曾经在项羽那里,得不到重用,竟然派大将之才作马前卒实在是大材小用,在我这方显示出那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看向韩信,后者沉默不语,显然是回想起了那段不平的遭遇。
复问道:“韩信,你为我征战四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朝堂之上你理应有很大的发言权,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韩信不紧不慢的说道:“大王,您觉得自己能带多少兵打仗?
高祖反问:“公能带多少兵马呢?”
韩信大笑,“我韩信带兵打仗,向来多多益善!”
高祖疑惑,“那我呢?”
韩信坦然道:“至多十万兵马!”
高祖闻言有些不忿道:“公所言,可是想说本王率军打仗不如你?”
群臣也是一齐看向那位口出狂言,而丝毫面不改色的将军,旦见其身长七尺有余,身披铠甲手托盔,十分的魁梧,气概不凡。
只是众人的眼中流露出的不是钦佩赞赏之色,而是满满的疑惑与不解。
有大臣在心里盘算,在朝堂之上,竟敢如此忤逆君王,纵然你韩信功高盖主,理应更加谦卑,可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这不是在找死吗?怕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了。
韩信终究是韩信,泰然自若,不紧不慢的说道:“大王不要误会,且听我说来。”
咽了口口水,“我刚刚说的是带兵,带兵正是我的强项,自然是多多益善;而大王带的是将,带将才是大王的帝王之色,大王统帅三军,座下将领无数,大王统帅我们这些将军,而将军们帮您带兵,分工协作,三军所到之处得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正因如此,坐在龙椅上的是您而不是我们这些将军阿!”
此话一听,汉王的心里那叫一个畅快,再无不悦之意,看向韩信的眼神都是有些温和,笑着说道:“本以为子房已经是最能说的了,没想到韩信呐,你也那么的能说会道。”
一众大臣这时也都缓和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到是韩信睿智了。
当然也有大臣还是在暗地里愤懑,竟然拿龙椅的归属拿来开玩笑,这胆子也忒大了吧!
高祖正声道:“眼下,据前线将军王练汇报,经再三确定项羽已然陨落,其党羽也尽数被剿灭或投降,可喜可贺阿!如今我已登基帝位,诸位文臣武将也尽数分封完毕,这么好的日子,应该让我大汉的子民一同欢庆才是!我欲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徭役,举国同庆,岂不快哉!”
萧何进谏道:“陛下刚刚登基,能够大赦天下,体恤民众,实属我大汉之幸!不过据前线收复土地的将军来报,项王所占之地尽数投降,唯有一处,江东之地鲁县——项王的起兵之地,殊死抵抗,不愿投降!”
高祖大怒,拍着案板说到:“什么,竟然还有地方没有投降,难不成要朕亲率天下之兵踏平之!”
张良闻言,赶紧劝服道:“大王息怒,君王一怒,当流血飘橹,区区小县,哪里承受得了您的怒火。鲁县的人民也只是恪守礼仪,为他们的君王守节,不惜一死,如此忠良百姓,理应受到尊重!何况眼下,战事已平,汉朝已建,应当让普天下的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不宜再大动干戈!大王何不听我一言?”
高祖怒气渐渐缓和,问道:“公有何高见?”
良答道:“只须派遣一位原出自江东鲁县的偏将,前去任职,并散播项王已经陨落的消息,以鲁公的礼仪为项王安葬,您可亲自发丧。倘若如此,不仅鲁县民众降服,大王的名声也将远扬四海!”
高祖大喜道:“好,就按照留侯说的办!萧丞相你负责废除旧秦律,并建立起属于我大汉的律法,一定要严法宽邢,力求养民安民!”
“子房阿,便由你来负责处理一下鲁县的事情!我呢一方面向全国人民发项王之丧,另一方面要回一趟故地——沛县去看看!”
“对了,朕觉得洛阳是个好地方,意欲久留,定都在这里,诸位大臣以为如何?”
刘敬上前劝道:“启禀大王,臣下以为洛阳虽好,却并不如关中安全阿。眼下帝王之业还未稳固,当需小心建都才是。众所周知,咸阳位于函谷关以西,在战国时期,六国合力攻秦,便是被挡在函谷关之外,秦借助函谷关万夫莫开的天堑,因而才没有被灭掉。而洛阳位于函谷关以东,虽然建都历史悠久,但是一旦被攻打,也会处于无险可守的处境。这显然是不符合现阶段建都需求的,还请大王三思!”
张良附议道:“刘敬所言极是,洛阳虽好,却并不如关中。关中之地,方圆八百里,地域辽阔,人口密集,资源广袤,乃极度富饶之地,再兼以四面环山,有艰可守,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如若在关中建都,凭函谷关之险,内图社稷,外安诸侯,可保帝王之业百年无虞!”
“好,既然如此,听两位爱卿所言,即刻动身,前往关中!”高祖并未迟疑,微微点头道。
“萧和,还得有件事得你亲自去做,长安都城督造的任务交给你了!”
“是,陛下!”
“唔,应该没什么事了,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日,项王陨落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有人欢喜,有人伤悲!
除了江东鲁县那一片弹丸之地,五湖四海的百姓民众们无不喜出望外。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如今天下终于安定了,黎民百姓再也不用东奔西走四处逃亡了,毕竟那无家可归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活没有人愿意过。
再有,全国各地的犯人无一例外全部被释放,这些犯人大多数是身受徭役赋税,承受不住而被逼绝路作奸犯科。他们本人自不必说,亲人儿女更是齐聚一堂欢呼雀跃!
……
长安城内外到处张灯结彩,舞龙弄狮,灯会、庙会等活动,一连举办数日而昼夜不歇。大街上,人山人海,川流不息,人们仿佛倘详在幸福的海洋里。
因为他们真的累了,因为他们真的倦了,因为他们真的渴望安定的生活!
所以当他们不再挨饿受冻的时候,当他们终于停下亡命天涯步伐的时候,那一刻,所有人都是满心欢喜。
突然间,远方一气势如虹的车队,进入了这片热闹繁华的闹市,在众人的仰望与羡慕中,缓缓而来。
只见那车队前后,各有一千御林军森严以待,小心护卫着中间的一乘撵车。那幨帷用着三层绫罗大黄缎子制成,每层都绣着相间的金龙入祥云的花纹,在六匹膘壮的汗血宝马拉乘下徐徐而来,颇为壮观,耀眼十足,令人叹为观止。
高祖正躺坐在那撵车内,两名面容姣好女子尽态极妍,侍奉左右。于长安街上游行,想起了当年来到这里服徭役时,有幸看到秦始皇出行时的豪迈气魄,犹记得那时候年少,感叹了一句:大丈夫理应如此!
高祖大笑,好不得意,暗叹,没想到我刘季有一天也坐到了这个位置!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阿!
那两位花容月貌的女子,看着大王傻笑的模样,双眉紧蹙,百思不解,却也不敢询问,小心翼翼地为大王捶腿按摩。
……
高祖来到了沛县,那个生他养他成就他的故乡,那个俸禄不足买酒吃的泗水亭,那个终日买醉不复醒的酒馆,那个虚报万两得贤妻的吕家,那个斩白蛇起义聚众反秦的起始点……
这里有着太多太多的记忆碎片,有着太多太多的情怀,有着太多太多的过往故事,高祖永远也忘不了这里的一花一木。
高祖对着沛县的乡亲们满怀感情地说道:“沛县是我的家乡,这些年一直在外打仗东奔西走,以至于不能够回家,可是远方的赤子总是思念着故乡阿!当年我以沛公的身份起兵讨伐暴逆,如今终于取得天下,这离不开沛县百姓的支持,所以我准备把沛县作为我的汤沐邑,免除沛县所有百姓的赋税徭役,世世代代不用纳税服役!”
沛县的父老乡亲们听了非常感动,争相拿出酒肉摆出宴席,以至于千米长的街道上,设宴的桌案一眼望不到头。
有孩童歌唱,美女起舞,人们欢悦在灯红酒绿中,尽情欢宴,叙谈往事,取笑做乐。
这等盛事一连举办数日,高祖终于是打算回关中之地去了,对众百姓说道:“此次前来,随从甚多,恐父老乡亲们破费招待,便辞别了。”
高祖动身回长安,乡亲们却不肯轻易放行,执意携带着各种美酒佳肴相送,于是又逗留了几天,饱食畅饮而去。
而另一边的鲁县,却在忙着大办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