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错误?”,我被问得一头雾水。
“我的任务是送你回连队啊,这算不算开小差?”,他低声解释道。
“那,战友救不救?”,我反问道。
“当然应该救!”,他回答得不容置疑。
“那不就得了,先干完这活,然后回连队,耽误不了多久”,我说道。
他终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开始安心休息了。
下半夜,月亮悄悄露了脸,乳白的月光从破庙的顶上洒落下来,照在他们安然熟睡的脸上。我发现希望是个瘦小的家伙,脸庞也消瘦,还带着血污,可见他们之前遭遇的状况是多么惨烈。
我决定趁着月光提前行动,整理好装备,就把他们都唤醒了。
三个人像夜游的猫,在丛林里快速穿行着,月亮冷冷的从树梢或枝叶的缝隙里看着我们。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我们停留了下来,用刺刀割下几根树枝,找了些藤条做了个简易的担架。据希望说的,他们被俘主要都是打光了子弹,伤势都算轻微,但我觉得还是多做点准备,万一有不能行走的,担架就能派上用场。
终于可以从山梁上看到了希望所指的驻地,几个帐篷一字排开在对面的半山腰,然而此时的月光已经很单薄了,就算从瞄准镜里仔细去辨认,也看不清细节。
“三只眼留在这里,希望跟我一起去”,我安排道。
“他连子弹都没有,去干什么?我去”,三只眼不乐意了。
“别废话,你留这里,我们要等到天色亮一点才行动,你负责掩护和接应”,我说道。
终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给三只眼指了个合适的狙击位置,又多留给他几颗子弹,然后我和希望就开始朝目标摸去。
一切都是极其安静,整个驻地没有任何声响,我和希望躲在距离帐篷不过十多米的草丛里,却怎么都找不见对方的哨兵。
“那里”,希望悄声的说道,用手指了指一个帐篷的角落。
我终于看见了一个家伙靠在帐篷的柱子上休息。再次审视了一番,没有发现其他岗哨。
这样小规模的驻地,应该不会有暗哨,我心想,于是准备行动。看了看天,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抓了一把草叶在脸上胡乱涂抹了一阵,我把枪递给了希望,正要说话,却看见了他极度惊恐的神情,而且用手捂着嘴巴。
“怎么了?”,我悄声的问。
“你,好吓人”,他指了指我的脸。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悄声的说道,并安排道:我过去摸哨,你用枪掩护我,一旦有意外,你就开枪。
“可这枪我用不来”,他低声说道。
“就当猎枪用,已经上好膛了,可以连射的”,我低声交代着。
“你来,我去摸哨”,他建议道。
“我会说越南话,关键时候可以骗一下他们”,我用这样无可辩驳的理由强迫了他接受了我的安排。
我猫着腰开始一步步朝那个大意的哨兵靠近,为了防止刺刀的寒光惊醒他,特意用衣角包裹住了。
对不住了!我完全站在他的跟前,他还安然的打着瞌睡,我心里暗暗念叨着抱歉,手里却毫不留情,刀锋迅速割断了他的喉管,然后丢下了刺刀,双手死死的扣住了他的喉咙,并往外拖了几步,防止他蹬踏帐篷惊醒他人。
确认他彻底死去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黏糊糊的全是鲜血。这没什么,我早就清楚血的味道了,只是胃口里忍不住的往上翻腾。
捡起他掉落在地的枪,是AK,卸下弹匣一看,满的。
我轻轻的回到希望的身边,把那支AK递给了他,换回了狙击枪。
“现在还早了点,要等天亮”,我悄声的说道。
“听你的”,他边说,边用衣服擦拭着枪管上的血迹。
我把自己刚刚生成的计划详细的向他解释了一遍,确认他完全明白了之后,我又摸回到那个哨兵的尸体边上,拉住他的胳膊轻轻的拖行到二三十米开外,然后解下他的裤腰带,把他掉在一棵树上。
坦白说,很费劲。
完事之后,我看着他被挂在树枝上轻微晃动的样子,突然冒出一丝怯意。突然想起了一个乡下亲戚说过的有关吊死鬼的往事。
那亲戚说:他们村子里的一个老太婆因为几个鸡蛋的事和媳妇闹得厉害,受不住气,夜里偷偷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媳妇总是最早起的,睡眼朦胧间看到这景象,自然被吓昏了。
然后看了很多医生,怎么都不见好转。后来就找了个据说能通鬼神的能人,那人说这不是病,是吊死鬼缠身了。解救的办法很特别:要把已经埋葬了的老太婆挖出来,拦腰砍成两截,分开埋葬,相距要七里开外。分葬的那天,还要用火铳不断冲天开火,以吓跑厉鬼。
这是何其诡异的一件事?我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恐惧之后,就有了新的感觉:残忍。
神棍之流骗钱财也就罢了,如此虐待一个自杀老人的尸骸,可不就是毫无怜悯的残暴?
这个故事留给我的一个阴影是使我特别害怕吊死鬼,因为那乡下亲戚在描述的时候,特别强调了那舌头伸出来有一尺多长,猩红猩红的……。
眼下却不是可以害怕的时候,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边劝说着自己,边退开了,等到有了点距离,恐惧也就淡薄了很多。
我让希望去那吊死鬼的方向,与帐篷相隔几十米的地方掩蔽着,自己在相反的方向,更加靠近帐篷的地方趴了下来。
黑暗正在逐步退去,激烈的场面即将到来。
反复检查过自己的装备,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又安下心来静静的等候。
有一个想法让我对自己的行为格外在意。如果失败了,那他们班就算毁了,只剩下希望一个人,和我的九班没有多少区别。似乎这回只要成功救回了这四个战友,他们班不但依旧存在,我心底有关九班的失落也会淡化一些。
每一阵风都在拉扯着夜幕,渐渐就稀疏了,乳白的光亮冷冷清清的布满了山野。我终于可以看清了这个驻地的原本面貌,四个野战帐篷相连的排列着,边上撒着很多空了的罐头罐子,幸好我之前的动作十分轻缓,若不然还真会让这些罐子起到了戒备作用。
终于有士兵走了出来,懒腰伸到一半就愣住了:哨兵不见了,地上全是凝固了的血迹。
他迅速缩了回去,吵杂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没过多久,十多个装备齐全的士兵从不同的帐篷里鱼贯而出,开始寻找失踪了的哨兵。
自然很快就发现了在树上挂着的“吊死鬼”,他们围了过去,很快就都散开了,开始了临战的戒备。
是时候了。
希望的枪响了。
他们迅速朝着枪响的地方包抄过去。正如我所愿,不但是调虎离山,还是欲擒故纵。希望开几枪就撤一段,路线一直在山梁左右,将围捕的敌人完全暴露在对面三只眼的理想狙杀范围里。
对面的狙击枪也及时响了起来,让他们先对决吧,该我行动了。
我端着枪,钻进了一个帐篷,一个人也没有,全走空了,却有两支AK放在角落里。拿过来一看,全是满弹匣的。
这些家伙们真是败家,一般爱护武器的士兵很少在没上战场就把弹匣塞满的,为的是保护供弹弹簧。也许是武器是别人提供的,所以只管随心使用,压根不考虑爱护。
我把狙击枪背好,一手一支满弹匣的AK,开始强闯其他帐篷。第二个也是没人,堆了一些装备的箱子,我无心细看,第三个帐篷也是空的。
走进第四个帐篷之前,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撩开门帘,一脚跨进去,就看见满满当当全是人。七八个越军半躺在一边,都拿着枪保持着警戒,枪口却并不全指着门口,也有指着另外一边的,那一边是四个光着膀子被反绑着的士兵,不用说,正是我要找的人。
不错的安排,伤员持枪警戒,其他人出去围捕“凶手”了。
“别胡来,自己人”,我一进去就大声用越南话喊道。
他们果然没有开枪,但我的话音还没落,手里的两支AK就同时喷出了火光。
倒下的、滚动的、叫喊的,我一概不论,直到两支枪全被打空,地上开始涌动着血流,我才扔掉空枪,掏出刺刀来,对那四个战友说道:我是一二一师六连的,来解救你们。说完,很快就挑去了他们手上的绳索。
“自己去找枪,我在外面等你们”,我指着那一滩血污对他们说道,相信还有几支枪是能用的。随后就出了帐篷,端起狙击枪瞄向希望撤退的方向。
几个越军正在疯狂的往回跑,显然我在帐篷里的肆虐枪声惊醒了他们。
可是有一点他们到死才明白:他们正在往狙击枪的枪口上撞。
我不再做什么射击准备,就这么直直的站着,一发接着一发打到弹匣只剩下三发才停住,定睛一看:没有能动的目标了。
对面三只眼的枪声还响了一声,子弹打在最后被我放倒的那家伙身边,由此看来,其他的家伙已经被解决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那四个战友也都端着AK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