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钻进耳朵,我顿时坐了起来,先是额头撞在一个家伙的脑袋上,接着就从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打吊瓶的针被挣脱了。
开什么玩笑?这也太邪乎了吧?老子身强体壮的拼尽全力也回不了部队,在山洞里慢慢死去了之后却到了解放军的医院里,还活了过来,可以感觉到痛了。
“老实点,别动”,粗壮的嗓音暴喝道,我眯着眼睛看去,似乎身前就是枪口。
真晦气,好不容易活过来,睁开眼睛就是枪口。
“找你们领导来”,我低声的说道。
这话一出口,我就暗自嘀咕:什么话?什么你们的领导?我这一死一活的,竟然都忘却了自己的身份。
“别废话,我就是连长,想交代就跟我说”,粗壮的家伙叫喊道。
“报告连长,编号××××士兵归队”,我一字一句的说道。
“什么?我队里没有这个编号,少打歪心眼啊”,连长喊道。
“你问一下,可能是别的连队打散的”,低沉的声音来自边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家伙,自然就是医生了。
“小李,你给我看好他,我去问问”,连长说完就转身出去了。进来一个圆脸的家伙,我定睛一瞧,心头一跳,顾不得医生正在给我收拾已经被挣脱了的输液针头,挥手冲他喊道:李大伟!
这家伙终于傻了,像是几十岁的老和尚突然看见光身的美女,下巴都合不上,眼珠子瞪得跟公牛似的。
“连长,连长,是,是战友”,他突然转身往外跑去。
场面终于正常了,我半躺在床上,李大伟和连长坐在边上,医生忙着照顾别的伤员去了,我这才发现是在一个很大的帐篷里面,横七竖八有十多张病床,都躺着人。这时候,但凡能动的都扭过头来看着我。
“这么说,你一个人在那边呆了八个月?”,连长听完我简单的报告之后不敢相信的问道。
“我不记得时间”,我说道。
“医生,他现在能动吗?”,他扭头去问医生。
“伤口早愈合了,能不能动就看他自己身体”,医生回答道。
我伸手去摸那中枪的腿,指尖传来不平却很光滑的感觉,完全好了,留下很大一块嫩疤痕。
“能动不?”连长终于很低声的问了一句。
我试着努力起来,李大伟也赶紧扶我,终于再次双脚站立在地面上,冰冷的感觉冲没穿鞋的脚底传来,真好!
李大伟赶紧找了双靴子过来,又出去找衣服,连长帮着我穿戴整齐,又把一顶钢盔扣在我脑袋上。猛得一拍我的肩膀,大声喊道:“英雄!今夜全体为你庆功,小李,去告诉政委,给部队一份报告,让他原来的部队也乐一乐”。
“连长,这是什么部队?”,我这才醒悟:咱们的部队也分不同番号啊。
“记住,你现在就是我们一二一师三零五团六连的,就是我的兵了”,连长似乎很兴奋。
吃过一份病号饭,我才算真正复活过来了,李大伟拿来了我的枪,一个劲的问是怎么缴获的。我才不着急告诉他,也实在没有想好怎么说。但是,连长也过来问了。
“你会用这种枪?”,连长端详着那枪问道。
“会”,我很坚定的回道,可不想他把这枪交给别人。
“他们很多这种枪?”,他接着问道。
“我遇上过好几次,应该不少”,我说道。
“****的”,连长低声的骂道。
我知道他心里想的,这种枪会给战友们造成很大的危险,或许已有不少兄弟遭了罪了。
“很准吗?”,他又问道,似乎不太相信。
“五、六百米,可以打中脑袋”,我说道,或许不是这枪的性能,但我只能根据自己的能力去判断。
“奶奶的,我还奇了怪,他们火力这么猛,原来有不少好东西啊”,他似乎很有感触。
“快说说,他们还有什么?”,他似乎更着急了。
“有,有AK,嗯,美国手雷,罐头,还有我们的饼干”,我一时想不起来盖怎么说。
“不问了,你先休息,两天之后要能跟我上阵地去”,他说完,用眼睛看着我,似乎在等我回答。
我点了点头,这是我期待已久的梦,和战友们一起上前线,用子弹证明一个士兵的荣耀,而不是在敌后耗子似的四处躲藏。
李大伟奉命陪着我,问了许许多多的问题,能回答的我都说了,这才发现自己流落越南那么久,竟然没有带回太多实用的信息,至于那些恩怨情仇,那些心底里的惦记自然无法说起。
我问了他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李大伟说是三班的战士把我当俘虏拖回来的,跟死人没有区别,昏睡了不少时日了。他们只带回了我的枪,而没有那个笔记本,也不知道是他们没有注意还是我“死去”之后被耗子什么的给偷去垒窝了。
不想再继续躺着,在李大伟的照应下,我走出了帐篷。四处一张望,我就傻眼了:竟然就在A点附近。
“怎么会在这里?”,我怔怔的问他。
“怎么了?”,他很纳闷。
“这,这后边不是有他们的驻军?”,我问道。
“早被赶跑了,我调来一二一师之后,就开仗了,我们连是直接开到这里来的,你说的驻军被别的连队一通炮火就解决了”,他说得漫不经心。
“蜘蛛就埋在那里”,我指着A点说道。
“什么蜘蛛?”,他又纳闷了。
“那次,我们出任务,张国强起了个代号叫蜘蛛”,我慢慢的解释道。
“那,你叫什么?”。
“麻雀”。
“哪里都能活,难怪你能撑这么久”,他像是感叹。
夜里,我们转过一道弯,来到了一个狭窄的山谷,我才终于找到了部队的感觉,篝火连成一片,照样着无数战友的脸,都不认识,但又都很熟悉,很亲切,和我那千百次的梦中一样。
连长把我拉到几个木箱子上,战友们都看了过来。
“听好了,这个俘虏,是我们的战友,几个月前到边境执行任务被猴子们给抓了,他一个人在人家地盘上混了大半年,灭了人家几十个啊,自己活着回来了,算不算英雄?”连长的嗓门真大,在我身边吼起来,每个字都震耳发聩。
战友们都欢呼起来,这是我意料之外的场景,顿时不知道怎么应对,只顾着脸蛋发烫了。
“对了,小李啊,他叫什么名字?”,连长在战友们的掌声终于停歇下来后问道。
“报告连长,他叫麻雀”,李大伟大声的喊道。
战友们就都笑成了一片。
“那,那好吧,就叫麻雀,他,现在,就是九班的人了,九班班长出来领人”,连长继续吼道。
“报告连长,我们班长还在医院”,一个战士站起来说道。
“还没归队?他那点伤不是说没事的吗?”,连长反问道。
“报告连长,我们今天去看他,医生说还要休养半个月”,那个战士接着说道。
“班副在吗?你来领人,对了,班长回来之前,你就是代理班长”,连长说道。
我于是在掌声里跟着班副归了队。班副是个结实的家伙,皮肤黝黑,个子不高,身材看起来似乎上身和下身一样长。现在,他就是我的班长了,连大伟随后也被分了过来,成了班副。
九班眼下在岗的只有九个人,都还没有执行过任务,原来班长的伤是清理营地时被哑弹炸伤的。
和战友们一一打过招呼之后,我开始享受起这篝火聚会,战友们都推我上前去给大伙唱上一个,我推脱嗓子疼,逃过了,代理班长和班副都是新上任的,自然免不了被推倒前面去。代理班长很腼腆,一首军歌也不是唱出来的,完全就是个吼,从头吼到尾,气氛却不错。李大伟似乎很有音乐细胞,唱完一个又被要求再来一个,他也没有拒绝。
第二天,我领回了狙击枪的子弹,配发了新的水壶和刺刀,除了手里的枪和战友们的56不一样,其它的都完全一致。
夜里,正要和战友们枕枪睡去,突然跑过来一个战士,到了附近就喊:九班,九班的麻雀站出来。
我顿时醒了,身边的战友都疑惑的看着我,似乎怀疑我犯了什么大错被上头发现了。
“报告,我就是”,我冲来人说道。
“连长找你,跟我走”,他说完就转身跑去了。
来到一个帐篷,连长正在对着话筒说话,见我进来了,就冲话筒喊道:“先等一下啊,他来了,我问一下他”。说完就冲我问道:“从我们这里深入进去一百里,你熟悉地形吗?”。
“报告连长,知道一点,基本上都是山”,我报告道。
“公路,沿着公路两边熟悉吗?”,连长接着问道。
“报告连长,沿着公路我走过最少二百里,有点印象”,我说道,同时不断在想之前独自走过的还有那次和被迫采药的同胞们劫了卡车一路狂奔过的路线。
“那个,不用送她来了,我这里有知道地形的,她一个孕妇,我也没人照看”,连长又冲那话筒说道。之后又连连答应了几句才算完事。
“连长,上头怎么会派个孕妇过来?”,刚才去喊我的那个战士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