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水想,就算做不了夫妻,做相互关爱的兄妹也好啊。江一水想以大哥的身份关注马玲,帮助马玲,和马玲待在一起。范晓南没意见,马玲却一直回避。一直潜意识地拒绝。这样的马玲不仅没让江一水放弃,反而更加怜爱她。有时候和丛珊过夫妻生活,江一水脑子里竟然想的全是马玲。想到她笑逐颜开的样子,想到她受了伤仍然若无其事的样子。想到那年抹着鼻涕、扎着小辫子在雨中踩雨水的女孩。想着想着,江一水的心就柔软得一塌糊涂。恍惚中,江一水就把身下的丛珊当成了马玲,他激情四射,恋恋不舍,又温柔万分。丛珊不知道江一水的想法,她以为这是爱的表现,以为江一水被自己感化,可以长相厮守共度一生了。只是当江一水冷静下来,面对她的深情长吁短叹的时候,丛珊才明白过来,刚才的激情只不过是一场幻境,她永远代替不了江一水心中的那个人。
丛珊不肯向江一水心中的人认输,不认输的方式就是决不放手。她不能放开优越的生活,不能放开不爱她的江一水。如果她放开江一水,就等于承认输了。守了这么久都没守住一个男人,这是她心中最大的失败。她不甘心!不接受!丛珊一条路走到死,纵然江一水不爱她,不和她交流,她也不离婚,她跟自己较劲,坚守着无爱的婚姻!
范晓南醉后的话,完全是掏心掏肺,他把江一水当自己家兄弟。可是这些话让江一水听了,无疑五雷轰顶,心碎得没有一个去处。江一水觉得马玲过得太苦了、太艰难了。要是当初自己勇敢一点儿,马玲肯定不会嫁给范晓南。不是说嫁给范晓南不好,是因为马玲嫁给范晓南后过得不幸福。要是马玲嫁给自己,马玲有必要流产吗?有必要为生计发愁吗?江一水要帮助范晓南,要让马玲过上幸福的生活。
江一水当机立断,把还在租约的客户退掉,把广告公司给了范晓南。当然,为了让他们接受,江一水说了谎。
江一水想把去英国的事情告诉丛珊,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说不出来。郁闷的江一水窝在家里翻报纸,他翻的那一页正是不孕不育的广告。丛珊看到后心里悲愤,责怪江一水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他不是说不在乎孩子吗?他不是说要不要孩子都无所谓吗?那他还盯着不孕不育干什么?他盯着这些广告,无疑是嘲笑自己不会生孩子,无疑想让自己知趣离开。想到这儿,丛珊起身收拾东西,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江一水,我不黏着你了。我放手,你去找一个年轻的生孩子去吧!
江一水一愣,放下报纸,好半天才说,怎么啦?
丛珊转身望着江一水,涕泪交加,我嫌我不会生孩子!我不耽搁你!我答应离婚!
江一水心中不忍,觉得自己对不起丛珊,自己再不爱她,也不能这样伤害她。江一水把哭得一塌糊涂的丛珊搂进怀里,安慰似的拍着她,你不要乱想!
丛珊在江一水怀里挣扎,我不要同情,我不要。我自己看不起自己,连个孩子都怀不上,我活着干什么啊?
江一水紧紧地抱着丛珊,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丛珊痛哭着说,你心里想要孩子是不是?是不是?你对我说实话,我要听你的实话。
江一水摇头说,不是,我不想要。
江一水不承认,丛珊就越伤心,越发悲伤,越发绝望。好几次她都挣扎着往阳台上跑去,却被江一水及时拉住。两个人几乎折腾了一晚上,凌晨四点,丛珊才在江一水的怀抱里含泪睡去。丛珊侧着身子,双手环着江一水的脖子,睡得好像安稳,但只要江一水稍微动一下,她就会马上醒过来。江一水也累了,也困了,他就那么歪着,睡了过去。
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护士给江一水打电话,有一个产妇大出血需要马上动手术,麻醉科的医生临时拉肚子,请他过来帮忙。江一水顾不得梳洗,开车来到医院。江一水换上衣服来到手术室,发现一个老太太正在门口大哭,护士一边拉她一边说,您放心,不会有事的。给您女儿动手术的都是我们医院最权威的医生。看到江一水,护士马上对老太太说,您看,我们医院麻醉科的江科长都来了,一般的病人可轮不到他来。他能来说明您老人家有福啊。老太太一听这个,哭得更加伤心,既然这样,看来我闺女的病不轻啊!要是有一个好歹我怎么向她婆家交代啊。就在我家过个周末,就出了这事。呜呜……
手术室里,医生护士一片忙乱。一个孕妇躺在手术台上,面色苍白,头发凌乱。一个护士见江一水进来马上汇报,江科长,她怀孕四个月,突然出血,已经打了止血针。王医生诊断她怀了葡萄胎……
江一水在护士的协助下,给孕妇打了麻醉。然后他像往常一样坐在孕妇的侧面,观察着孕妇的状况。孕妇因为失血过多,呈昏迷状态。根据工作经验,江一水不敢掉以轻心,他一边盯着监护仪,一边看着面前的孕妇。孕妇的脖子上光秃秃的,手上也光秃秃的,不像结婚的女人披金挂银。江一水看着孕妇,不知道是疲劳还是恍惚,他竟然觉得眼前的孕妇就是马玲。她的鼻子、眼睛、嘴巴就是马玲啊。马玲躺在床上,躺在江一水的面前,她流产、小产的画面在江一水眼前交替出现,江一水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孕妇的头发。如果光摸头发也就算了,江一水还摸了孕妇的脸。在他摸孕妇的头发的时候,没有人注意,但在他摸孕妇的脸的时候,孕妇的老公竟然越过护士闯进了手术室。他看到江一水摸自己老婆的脸,想也不想,冲上去就给了江一水一巴掌,伴着清脆的耳光是这个男人怒吼,你是什么医生啊?流氓!
虽然孕妇手术成功,虽然医院代表江一水再三道歉,但男人仍然不依不饶,他要江一水赔礼道歉,还要五万块精神损失费。不然就告江一水,让他身败名裂!
江一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没办法解释,估计也没有人相信他摸孕妇脸真实动机。江一水不再解释,赔了男人五万块钱,然后向医院交了辞职申请!丛珊听到这个消息,又惊又怒,她虽然不相信江一水对孕妇耍流氓,但不耍流氓为什么要赔钱啊?面对丛珊的追问,江一水仍然沉默。丛珊崩溃了,要和江一水离婚。她要房子,要车子,要所有的存款。江一水漠然地回答,可以。丛珊一边哭一边算着离婚后自己会得到哪些东西,算着算着,她又拐过弯来,也许这是江一水的离婚之计呢,她不能上当。
丛珊不再提离婚的事情,不过也没安慰江一水。她看江一水的眼神都是仇人的眼神,不可原谅的眼神。
江一水虽然赔了钱但仍然有小报八卦记者将麻醉师对女病人耍流氓的消息传得老少皆知。马玲也道听途说了一些,她让范晓南问问江一水怎么回事?范晓南却不打电话,并说这个时候江一水需要冷静,外人给他的压力已经够多了,作为朋友要默默地支持他。再说他不相信江一水会对女病人耍流氓!肯定中间有什么误会。要是江一水是这样的人,他也用不着对女病人耍流氓,身边漂亮的女护士、女医生多的是。虽然电话不打,但饭还是要吃的。平时都是江一水张罗,现在也该轮到他们请了。范晓南和马玲商量,晚上和江一水单独吃个饭,什么也不说,就聊聊天。马玲犹豫,觉得钱包里不鼓,去太贵的地方像割肉,大排档又怕江一水不喜欢。江一水不知道是职业原因还是有钱,吃饭总是往五星级饭店奔,菜做得怎么样都可以,唯独环境要好,服务员要好,否则请他,他都不去的。而范晓南不是,范晓南讲究价格便宜量又足,路边的小菜馆、羊肉串店,档次高一点儿也就是火锅城、烤肉店。范晓南打消马玲的顾虑,我们是他的朋友,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出事的时候我们和他在一起。
范晓南给江一水打了电话,江一水答应得很爽快。两个人正准备收拾收拾去吃火锅时,王秀美打来电话,先是打听江一水的事情是真是假,然后问马玲找到工作没有。范晓南哼哼哈哈让王秀美照顾好自己就行,不要操这么多心。王秀美特别不高兴,我不操心谁操心,晓南,你让马玲听电话。范晓南把电话递给马玲,马玲很不情愿但也没办法,马玲刚喂了一声,王秀美就在电话那边大嚷,马玲,你怎么回事啊?你工作怎么丢啦?你不知道我们家现在困难吗?你忍心把所有负担都压在晓南身上?
王秀美的声音隔着电话听筒震得马玲的耳朵嗡嗡直响,马玲把听筒从耳朵上拿开,安慰王秀美,妈,工作的事情我不打算找了,因为我们要开广告公司。
什么?工作都没有还开公司?你没毛病吧?
范晓南接过电话,和王秀美说刘德盛。马玲听着,无非是怕儿子压力大。马玲满腹委屈,范晓南失业那么久,婆婆从来不担心马玲负担重。现在轮到马玲失业了,婆婆马上担心儿子承受不起了。
因为婆婆的电话,马玲的脸一直阴沉着,虽然她觉得这样不好,她努力让自己笑,但却觉得笑得好牵强。
江一水关切地看着马玲,却问范晓南,怎么啦?
范晓南马上说,没事没事。一水,你想吃点什么,你点菜。
江一水点了菜之后从包里拿了两份合同,一份递给江一水,一份递给马玲说,这两份合同你们俩好好看看,如果觉得可以就签个字。
马玲和范晓南接过合同粗粗一看,原来是童话广告公司委托他们经营的合同。范晓南和马玲对视了一眼,范晓南感慨不已,话一出口就哽咽了,一水,你可替我感谢你的朋友,这份礼真是太重了。
江一水用手势阻止范晓南,不要再说了。
马玲有些犹豫,我们能干好吗?如果干不好你怎么向你朋友交代啊?
江一水看了马玲一眼,没关系,就算干不好也比空着没人干强啊。
范晓南说,一水说得对。我们一定好好干。
李芝麻听说他们要开广告公司,虽然马玲和范晓南没提钱,她老人家立马把老本从银行里提了出来,看着厚厚的一沓钱,马玲却高兴不起来,万一赔了呢,李芝麻毫不犹豫地说,赔了你们正好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