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美有些不爽。谁没生过孩子啊,谁没怀过孕啊,怎么到她这儿就成了国宝啦。自从范晓南结婚后,王秀美的日子就过得非常落寞,她开始后悔怎么没找一个老头儿嫁了呢。以前光想着儿子,一心扑在儿子身上。现在儿子有了家,有了老婆,有了孩子,哪有心思想念她呢。以前范晓南是王秀美的贴心小肉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现在她是儿子的小肉肉吗?每次打电话过去,听他不耐烦的话,妈,您冷就多穿点,和我说有什么用啊?至于一提腰疼,一提过去,范晓南更不爱听了,您都叨叨一辈子了,有完没完啊?没事就先挂了吧,我这儿忙着呢。
丛珊因为和江一水不合,把王秀美这儿当成了自己避风的港湾。一来二去,就和王秀美亲近上了。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后悔,要是当初丛珊和范晓南结了婚,现在会怎么样呢?相对马玲,丛珊才是自己称心如意的儿媳妇啊。每次来了要陪王秀美说好多话,每次都站在王秀美的角度狠狠地批评范晓南、马玲。完了,还亲亲热热地拉着王秀美说,王阿姨,您别把我当外人,有什么心里话您一定要告诉我。
对于丛珊的甜言蜜语,王秀美很受用。以前觉得儿子最亲,现在觉得丛珊最亲了。在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丛珊像一个天使一样来到她的身边。为此,王秀美很感激丛珊,经常做点鱼啊虾啊犒劳丛珊。丛珊也对王秀美好,因为江一水开始控制丛珊的开销,让花钱习惯的丛珊老觉得自己的工资不够用,她利用业余时间自谋生路,今天推销这个,明天推销那个,以至把王秀美手里的那点钱全部折腾光了。
王秀美决定打电话跟儿子要钱。
范晓南正奔波在找工作的路上,丝毫不知道母亲已经没有钱花了。王秀美说话的时候声音呜咽,我腰疼得不行了。
那就医院看看啊。
还是老毛病啊,为了生你落下的。
妈,我这阵子太忙了。没有及时去看您,请原谅。
我知道你们都忙,呜呜,我就是心里难受。将来会不会我死在家里你们都不知道啊?
看您说什么啊,妈?别这样。
范晓南有些心软,这周我们一定去看您。
那你带点钱来,我没钱花了。
上个月刚给王秀美一千块钱,怎么一个月都花没有了。王秀美大手大脚花钱的毛病范晓南知道,以前也曾经为这个劝过她,但王秀美总有自己的理由。久了,范晓南也不管她了,反正每两个月给一千块,爱花哪儿就花哪儿。
要在以前没换工作的时候,范晓南还不把这点钱当回事,现在他换工作了,马玲又有了孩子,又有每个月必还的房贷,范晓南第一次感觉到压力。他有时候会绝望地想,要是自己拉不到广告怎么办呢?
找工作吗?原来觉得自己是人才,到了人才市场上一混,才知道比自己优秀的人多了去了。
小职员人家要刚毕业的,要的工资少。有点权的人家的条条框框范晓南达不到,先是学历,再是资历。
范晓南没路可走了,只有拼命跑广告。虽然自己是新手,但他相信笨鸟先飞的道理。范晓南到了广告公司一个月,竟然跑烂了两双鞋。看着范晓南烂掉的鞋,以及上个月范晓南拿回来的一千块钱,马玲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现实让她越来越不敢轻视自己的这份工作,这份工作目前是他们家的救命草。要是马玲这边再有一个什么闪失,下个月的房贷都没着落。想到这儿,马玲是吃不下睡不好,每天一大早就起床上班。到了单位,也比以前更能表现了,除了热情地接待客户,还忙着用仅有的几千块钱炒股,因为纸上谈兵不行,她只有实际操作了才能和客户讲得清楚。
范晓南多日的奔波终于因为一个人的笑脸而让绝望的他产生了希望。对方是一个买保健品的老板,四十多岁,一头短发,显得特精明强干。她不仅没拒绝范晓南的推销,还微笑着问了范晓南很多广告上的问题,临走并让范晓南做两套方案,一套是五百万,一套是一千万。
范晓南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没错,人家为了打开市场,要好好在C台做广告。
范晓南激动之极,他连家也没回就跑到公司向海洋报喜,海洋虽然半信半疑,但为了鼓励他,还是指导他做起了广告方案。
范晓南光顾着工作,把答应周六去王秀美那儿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周日的早上,马玲被噩梦惊醒,死死地搂着范晓南。
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梦不太好。
什么梦啊?
我梦见自己身上全是血。
哎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估计是白天你想到血了。
也许吧。晓南,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我要去广告公司提案。
好的。
你有事吗?
没事。
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等范晓南走了之后,马玲就起来了。为了多赚点提成,马玲准备利用周末的时间到小区里做咨询,开户的人越多她的提成也就越多。马玲拿着宣传资料挺着肚子在小区里忙活的时候,王秀美在家里发了脾气,明明说好来看她的,看来又是马玲挡了路。自己的儿子,怎么都不听自己的话了。王秀美很生气,她打电话给马玲,反正打给儿子没用。
马玲接了电话,王秀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马玲吓坏了,您怎么啦?
我腰疼得不行了,呜呜,好疼好疼。
您现在在哪里啊?
在家呢。
去医院看看吧?
我动不了,呜呜。
马玲放下电话,给范晓南打电话,范晓南正在做提案,手机调了静音。马玲无奈,只好放弃工作去王秀美家里看看。
马玲拎着水果动作笨拙地进门,发现丛珊正给王秀美推销一种治腰疼的仪器。这是美国生产的,一般的人买不到。一般的人拿货得三百美元,我能搞到九折。阿姨,您试一下,用过后感觉特别好。
王秀美在试产品的过程中突然看见站在门口的马玲,愣了一下,脸马上拉了下来,你怎么也没敲门呀?
马玲有些尴尬,您也没关门啊。
丛珊冲马玲笑了一下,马上推荐她的产品,马玲,你现在还吐不?我们医院产科的专家推荐的不吐药可管用了,一喷就不吐了。说着,丛珊就从包里拿出一管东西,要往马玲鼻子上喷。
马玲马上拦住,谢谢,我不吐了,用不着。
丛珊不死心,那你没有防射服?平价,专供给我们医院专用的,一般的人捞不到。说着丛珊又拿出一套孕妇装硬套到马玲身上,你感觉一下,特别好。女人怀孕后一定要注意家庭电器的辐射,要是影响胎儿发育后悔也晚了。平时你用的手机、电磁炉,还有微波炉,就连电话都有辐射,不然我给你测测,这儿的辐射一定特别厉害。
谢谢你丛珊,我已经买了。
买了?什么牌子的?
我也忘了。
啊,那也没关系,多买一件替换着穿嘛。我送你了,真的,不用交钱。
谢谢,真用不着,一套就够了。
丛珊有些不高兴,你怎么这么不在乎孩子啊?人家当了妈妈,恨不得把能买的东西全买了。我知道你们家晓南心疼钱,我这不是免费送你嘛。免费送的东西还不要,真没把我当朋友。
马玲心里冷笑,自己想推销就推销,非得让人家掏了钱还要感恩戴德。于是马玲马上说,你挣钱也不容易,把钱用在该用的地方比较好。
丛珊睁大眼睛说,我挣钱怎么不容易啊?我现在工资加奖金也好几千呢。我们家江一水每个月还给我家用,我的工资根本用不着。我花钱从来不算计,像流水一样。拿去拿去,不就几百块钱嘛,算我送给孩子的礼物好啦。
马玲仍然不要。丛珊有些愤然,王秀美马上给丛珊使眼色,丛珊找了一个理由走了。丛珊走后,马玲劝王秀美不要听丛珊的忽悠,她推销产品肯定有提成的。王秀美不悦地说,这个雅泽的仪器特管用,做一会儿腰就不疼了。
是吗?既然这样您一疼就做做。
可也不能老做,老腰疼还得去医院看。
马玲心想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既然治不好又何必要购买这个仪器。难道钱多得没地方花了么?王秀美生怕马玲说她,马上转移话题,马玲,晓南干吗去啦?
工作啊。
唉,光工作啊,连老妈有病都不管?马玲你知道我心里多难过吗?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还这样对我。呜呜!
妈,您别哭了。晓南这阵子特别忙,过了这一阵就好了。您现在腰还疼吗?
怎么不疼啊,一直忍着呢。
我陪您到医院看看去?
你也挺忙的,改天我自己去吧。唉,现在这物价涨得真快,一点钱转眼就没有了。我现在天天馒头咸菜。唉,活着干什么啊,还不如死了呢,这样就不用拖累你们了。
听王秀美这样说,马玲知道她没钱了。马上掏出五百块钱塞到王秀美手里,这些钱您先用着,不够晚几天再给。
我不要我不要。话是这样说,王秀美却把钱紧紧地攥在手里了。
这时候,门铃响了。马玲马上去开门,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口,王秀美马上招呼,进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