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姑娘一个人坐在床上,看那两个男生神情都颇为不善的一同走出门去,有些狐疑的眨了眨眼。唐琳自杀了。全班同学对她目光的异样。宋妃一伙人,直接跑了教室来要她还唐琳的命。唐琳的死,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实在是有些憋屈的想不明白。
等两人来到医务室外面的大榕树下,周一维闷声把手里攥着的报纸递了过去,“你看看吧。”他声音里带了丝疲惫之意。
故事专栏那一版,洋洋洒洒千余字的小故事,看得谭咏眉头一轩,他凝眉,看一眼作者简介。高二(3)班的吴欢。他薄薄的嘴唇,向下一抿,露出一个冷酷决绝的笑容来。
“你,还是离晴儿远一点吧。”周一维抬起头来,第一次这么正经的看着自己的好友道。
谭咏显然没料到周一维会有此一说,沉默半晌,“凭什么?”他为了她,才留在了这么个破地方,现在为什么他又得离她远点?他好不容易才劝说了老爷子把他留在这里,好不容易才终于离近一点了,关系好一点了,他凭了什么就得离她远些了?
周一维小麦色的脸上露出一个稍稍复杂的无奈笑意,“你不离她远一点,现在这个局面,你真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他偏过头来,一瞬不瞬盯着谭咏冷冽的脸,“唐琳自杀了,没人敢说你的一句不是,可是她呢?”想起医务室里那姑娘被欺负成了那张不像样的脸,以及班里四十多个人冷眼旁观的漠然,周一维有些激动道,“你若真喜欢她,就该离她远一点!”
谭咏脑中轰隆一声巨响,手里紧紧攥着那一张校报,“不!”他不甘心,“凭什么我就要离她远一点?”他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才和她有了如今的同桌之谊,他原本信誓旦旦,用剩下的两年多时间,让她慢慢的接受自己,像他离不得她那般的,离不得自己。“这局面,这局面我能解决!”他说到这里,想起那小故事的作者吴欢,某眼一凛,谭大少寒着脸道,“我会让事情真相大白的公之于众!”
周一维摇头,“众口铄金。”他说完这四个字,眼见着好友脸上慢慢浮现出那一丝落寞的哀伤与愤懑的不甘,周一维到底忍不住轻轻一拍谭咏的胳膊,“也是哥们儿,我对不住你,那一年我生日,在匆匆那年庆祝的时候,我就该想明白,你对晴儿是不一样的。后来,在教室门口,你无端端发脾气的时候,我就该猜着了的。”他说着话,想着已经无法挽回的过往,“没事儿!”他到底还是安慰道,“以后还那么长,你,总还是有机会的!”
这几年来,女儿的性子确实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锱铢必较,还是个十分有主见的小姑娘了。按照林月如对葛晴如今的了解,那个敢揍她家闺女的人,确实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可是,眼见着女儿被人打成这副样子了,心疼女儿的林月如到底不能咽下这口气。“我不管,你在学校里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了,我得找你们老师评理去!”她说着话,掏出手机来,就开始翻电话簿。
李学敏拎着公文包打开门,手里的东西还没放鞋柜上呢,一眼瞅见的却是他家小宝贝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孩子她娘,这,这是咋的啦?”李学敏顾不上换下居家的拖鞋,直接就冲进了屋子,“谁打的?”李爸爸的话更简单,只有三个字,可是语气已经十分的不善。
葛晴捂住脸,还想揶揄几句,那边李妈妈已经拨通了冯丽华的电话。
等林月如挂断电话,一脸严肃的瞪着葛晴的时候,晴姑娘正拿了冷毛巾在敷脸。凉丝丝的寒气,让她肿胀的双颊十分的舒服。然后,躺在沙发上的葛晴一抬眸,看到的却是她家老太太黑着的一张脸。“妈,你干嘛呢?”
“你跟谭咏是怎么一回事儿?学校里怎么在传,是你把谭咏的小女朋友逼死的?”林月如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爆炸,旁边坐着的李学敏,听得面上阵红阵白,惊疑不定的望着自家闺女。
葛晴翻个大白眼,“我跟谭咏,朋友关系!他的前任,自己要死,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她始终不能理解,唐琳自己自作自受,非得心理变态的把一切过错往她身上泼就算了。自己想不开吃安眠药死了,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士还非得三观不正的也一意孤行,把她打成一张小三牌。靠,她冤不冤!她要真对谭咏有点啥非分之想,那她也就认了!关键的是,她跟谭咏两个人清清白白!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人家标上小三的标签,还被人莫名其妙的堵在教室里打,她这心里可是窝了一肚子的气呢!
李妈妈有些不相信,那谭咏她是见过的,看女儿的眼神里,分明藏着爱慕之情。只是,经过上次陆雪纯的事之后,林月如到底对门当户对有了更深一层的见解。所以,她对家世颇好的谭咏,也就并不如先前般的待见了。“晴儿,咱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谭家非富即贵,咱家是高攀不上的。另外,虽然你还小,可是插足人家感情的事,妈是绝对不能容许的!”林月如觉得,女儿毕竟快16了,有些事情,她必须正正经经的同葛晴说个清楚了。
李学敏听到这里,不免有些狐疑又有些沉重的看向了女儿。“晴儿,那什么谭咏,跟咱家不合适。”单单一个陆雪纯,他家已经高攀不上了,更何况,那样财大气粗,直接把他家的一应用具换了个新的谭家。
“奇了怪了,我们家,怎么就配不上他谭家了?”这么说,她葛晴就不认了,“我还嫌他配不上我呢。”她嘴里嘀咕着,到底还是平心静气道,“妈,我跟谭咏,那是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处的。他不讨厌我,我不讨厌他,已经是谢天又谢地的事了!”
林月如稍稍放下心来,“那就好。”她揭过葛晴面上的毛巾,看着女儿脸上的伤,心念一转,捞起葛晴的袖子来一看,瞳孔陡然一紧,“你赶紧跟我进屋,我得好好检查检查,送了你去学校,你在学校都被人打成了什么模样了!”
下午的时候,林月如直接带着葛晴去了校长办公室。
可怜咱们的雷大校长,上午刚刚因为周一维高一(1)班里把那5个外来者暴打一顿这事儿头疼着呢。下午李妈妈还直接就把这一起群殴事件的主人公,带进了他的办公室。
五十来岁的人精雷大校长,看着林月如质朴的一张中年妇人的脸,靠椅上端着一杯热茶,揭开茶盖,轻轻吹了一口气,“李妈妈啊,晴儿虽然是我们学校的优等生,可是孩子这插足人感情的事,全校都知道了,唐琳死了,几个要好的同学气不过,才去到教室里找她说理的。”雷校长放下手里的茶杯,看一眼林月如的脸色,这才道,“所以,这双方其实都是有过错的。”
作为一个下岗职工,林月如纵然不过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可听了人家这样的话,依然十分凛然道,“我女儿没有插足别人的感情!”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过葛晴的手,“校长,我请你看看,我把女儿交到你们学校,是来学习的!在学校里,都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你们学校不该给我一个交待?”
雷大校长很忧桑。宋妃家里在K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个没权没势的小姑娘,得罪了宋家,如何是好?不过,上午打架的里面,还有个周一维,想起那个桀骜不驯的小子来,雷大校长的脑门更是一阵一阵的疼!
“李妈妈,你不要激动。”雷大校长喝口茶,看一眼林月如,悠悠道,“这事,宣扬出去,对晴儿并不好。她一向都是我们学校的优等生,奖学金啊,评优什么的,都有她的份,”他暗自观察着林月如的脸色,“我知道,你关心女儿。可是,晴儿的前途,不是更重要一些的吗?这事儿若是按照你的想法,闹大了严惩了,那晴儿的这事儿,岂不天下大白了?到时候,身上有了污点……”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林月如听得脸一僵,怔怔看着办公桌后面的锦安校长大人。
葛晴听得嘴角一咧,“我有什么污点?”她侧过头来,冷冷看着对面所谓的为人师表的名校校长,“我和谭咏,堂堂正正。唐琳的死,是我去逼她的?是我给她下的药?你还一校长呢,无凭无据,就判了我死刑?呵呵,”她冷笑着,“还什么奖学金,评优,前途?我是犯了法?前途都来了。你不过是碍着宋家的面子,拜托,不要说得这么好听还来吓唬我妈好不?”
被说得有些气急败坏的雷大校长,顿时也火了,他做了5年锦安校长,平日里已经耍惯了官威,学校里哪个老师不对他唯命是从,碰到的家长,那个不对他溜须一番?如今被个无权无势的15岁学生这样明白白的挑衅,直白的剖开他最不想承认的那点小心思,如何不生气,“葛晴,你是怎么跟校长讲话的?你还想不想在锦安呆了?!”
林月英咬下一口苹果,听着15岁侄女一语道破其中真谛的话,43岁的小学校长夫人,有些瞠目的楞了神。
林月如换了一件非常正式的套装从家里走来的时候,葛晴背好书包,已经先一步下了石阶,“妈,今天中午,咱不要请雷浩名吃饭!”
李学敏摇头,“丫头啊,不要任性。”他手里还拎着个礼品盒,走到葛晴面前,宠溺又十分语重心长道,“今天去跟你们校长赔个不是。”
葛晴倔强的摇头,“爸,妈,你们不懂,现在都是唯升学率论英雄,就锦安一所国重,”葛晴自信的一笑,“却了我,不行。”葛晴挽住林月如的胳膊,将脑袋亲昵地靠上去,“妈,你要相信,我随便去了咱县里的任意一所中学,三年以后考个全县第一的话,呵,锦安,丢不起那样的人。所以,你和爸,怕个什么?雷浩名不敢开除了我,我也无须吊死在锦安这一棵树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