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知不觉地再次暗了下来,郁琬从马上跳了下来,在一处树下坐了下来,她看见不远处有一口差不多快被枯草淹没的古井。“也不知里面还有没有水?”连续走了几天,郁琬的水袋中已不剩多少清水,若是找不到地方把水补足,接下来几天可能就没有水喝了。
“真是的,也不知这片地方为何这么大,走了那么久竟还为看到一处村庄或是小镇!也幸亏这具身体吃的少,不然连吃的都要没了。”郁琬将挡在面前的杂草拔了个干净,趴在井边撑着井口小心地向下望去,“看不太清,扔颗石子试试。”因着井太深,没有光线,她随手捡了颗石子扔了下去,只听叮咚一声,她不由得笑了出来,“还好,竟还有水,只是不知道干不干净。”说着,她拿过一旁的破旧水桶看了看,虽然破了几个洞,但是都是在桶的上半部分,应该还能用。她将水桶和绳子绑好,然后把桶扔了进去,听到水桶砸进水里传来的扑通声静待了几秒后摇摇晃晃地又把水桶拽了上来。
这具身体的健康情况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差!身体里的灵根被剖,又没有得到什么细心的照顾,前几天头部更是受了重伤再加上失血过多……现在还活着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只是郁琬忘了,现在活着的是她而不是原来的赵玉婉。
喝了一口甘甜凛冽的井水,郁琬才觉得好受了些。看着天色,她决定装了水再往前走走,若是能遇见一户人家投宿晚间也可以安心些休息。这几日她露宿荒野,曾几次遇见过走尸。虽然走尸没有智力,不但攻击力低,速度也慢,但就以她如今跑几步都喘的身体状况也是很危险的。将三个水囊都装满后,郁琬再次骑上那匹老马,以她能接受的速度逐渐远去。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可怜起了郁琬,在夜色渐浓,月上中天时,她终于行到了一处村庄前。“洽。”她驭马向村庄里行去,在一户人家前停了下来。那户人家的门前有两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穿着粗布麻衫,小脸灰扑扑的。
“小朋友,请问你家大人在么?”郁琬毕竟有求于人家,所以态度格外的温柔,甚至还从腰间的的荷包里掏出两块饴糖,然后笑眯眯的问“要不要吃糖?”事实证明,无论何时何地,糖果对小孩子们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的那个伸手过来想要接糖。“你,你想干什么?”稍大点儿的男孩一把将弟弟伸向糖果的手打掉,有些戒备的看着郁琬。弟弟也不知是因为吃不到糖还是被哥哥打疼了,他委屈地瘪了瘪嘴,眼泪在圆溜溜的眼眶里打着转。
“娘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大虎小大人似的掐着腰,嘴里义正言辞,黑亮的眼珠子却盯着郁琬手中的糖果眨也不眨,郁琬觉得这小孩子有些可爱,刚要说话,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你是谁?要做什么!”来人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妇人。“我,我只是途径此地想要借个休息的地方。”那人戒备的模样让郁琬有些尴尬。
大娘听到郁琬只是要借宿,又看郁琬只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语气不由地缓和下来,也变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我误会了,姑娘不要介意,我们这个地方很少有外人会来,所以……真是不好意思。”“没事的。”郁琬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娘,我想吃糖!”两个孩子里看起来比较小的那一个晃了晃他娘的袖子,小小的眼睛里全是对糖果的渴望。“叫声姐姐,我就给你。”郁琬觉得两个小孩子有点好玩,想要逗逗他俩。小的那个,一听有糖果可以吃,小嘴立马跟抹了蜜似的。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郁琬被逗笑了,揉了揉小孩的脑袋把糖给他俩了。
“先跟我进来吧。”大娘看郁琬对待自己的两个儿子态度十分温和,心里又多放心一分。郁琬将老马拴在栅栏上,也跟着走了进去。
“姑娘是哪的人?”那大娘端了碗水放到郁琬面前,状似无意地问到。郁琬知道这大娘的戒心还没有完全放下,真假参半地说道,“我是南边赵家庄的,父母因为一场大病不在了,就被家里的亲戚赶出来了。”她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失落,面上又露出一丝不想表现出来的哀戚。
“那,你以后可有去处?”大娘是个粗人不会安慰人,听了郁琬的话,目光多了些心疼与担忧。可怜见的,这么水灵好看的姑娘,竟被那些黑心的磋磨,弄得无家可归。“要不,你先在大娘这儿住着,大娘这虽然不是什么金窝银窝,但好得是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你要不嫌弃的话。”“怎么会嫌弃呢?只是,太过麻烦了。而且,我也找到了去处,只是想在大娘这儿住几晚,好好休息一番。”
这话说的却是真的,在赶路的那几天她试过引气入体,惊喜的是这具身体虽然灵根被剖,但丹田中却还可以储存灵气。既然能储存灵气,那么就代表着她还能修炼。她拿出一锭碎银放在了桌子上“我不能白让您收留我,而且,我调养身体也需要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
郁琬看了,这处村子规模不大,经济也不发达,大多都是自给自足,她虽不知道这边的物价是什么样的呢,但那一块碎银应该也是够的。“这,这多不好意思……你不过就是睡一张床还一床被子罢了,要不了这么多钱,再说,吃的东西都是自家养的,要不了这么多钱!”大娘忙不迭的把银子推了回去,眼睛清明,没有一丝贪欲。“大娘,您就拿着吧,我刚看到您院子里养了几只鸡,这钱就当我买鸡的,还要劳烦您帮我做了呢。”郁琬不想占人家便宜,这点钱还是要给的。然后,两人又推拒了几次,大娘这才把钱收下。
因着天已经不早了,睡前大娘只简单地煮了一碗面条给郁琬,郁琬真的是饿了,不但几口就将面条吃了个干净,还把汤也喝完了。看着大娘有些惊讶的表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呵呵。”大娘轻笑一声,“能吃好,瞧你这瘦的,那腰,我一把就能掐过来了,该多吃些,养胖点,身体才会好。”“嗯,谢谢大娘!”郁琬点点头,心里觉得终于有些温暖起来了,她初来这个世界最先感受到的是人心的丑恶,如今感受到别人对她的关心,眼睛不禁有些发酸。
大娘家在村子里算是家境比较不错的人家,有三间房子,两间住人,一间当做厨房和库房放一些农具。郁琬住在右边的空房,她躺在结实的床板上,身上盖着温暖厚实的棉被,内心第一次平静下来。
第二日,天色大亮起来,郁琬睡到自然醒后伸了个懒腰才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好好休息了一夜后,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身体也变得轻盈了许多,完全没有前两日的惫懒和沉重。“姑娘,醒了?昨晚睡得好么?”大娘正在洗衣服,一双清瘦有力的手在盆里又揉又搓,不一会儿就把一件衣服洗的干干净净。“挺好的,还要谢谢大娘的收留,不然我昨晚肯定要睡在树上了!”郁琬对大娘很是感激,说完又看了看院子问大虎和二虎呢去哪了。
郁琬在大娘口中知道了那两个孩子一个叫大虎九岁,一个叫二虎七岁,正是好玩的年纪。“哦,他们俩啊,一大早跑后头山坡那去了,说是给小马弄点草回来吃。”说起两个儿子,大娘的目光变得愈加的慈和起来。“对了,锅里还温着早饭,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我在厨房的炉子上还炖了鸡,等好了,我们就吃午饭。”“好,谢谢大娘了!”郁琬揉了揉有些空空的肚子再次发出了感谢。“嗨,你这孩子怎么老谢来谢去的,在大娘这儿不兴这个。”说着大娘将盆里的衣服拧干拎了出来,向一旁晾衣服的地方走去。郁琬问需不需要帮忙。大娘连说不用,郁琬也没坚持,她确实也饿了,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去厨房吃早饭去了。
吃完早饭,郁琬想要四处转转,临走前大娘说不要走太远,后山也不要去,那里危险。郁琬点头也没问多余的,就真的只是在村子里随便逛了逛。沿路又看到几户人家,并且发现这里的人家大多都是女人和小孩,极少的有老人。郁琬觉得有些奇怪,在回去的路上碰上了正要回家的大虎和二虎。
“琬儿姐姐!”二虎虽然只是在昨晚见了一面郁琬却还是记得这个给他糖吃的漂亮姐姐,隔了好远就又蹦又跳的喊着。“真乖!”走到近前,郁琬又翻出几块饴一人给了两块,二虎当即就吃了一颗,大虎却小心翼翼地把糖塞进了衣裳的小口袋里。“你怎么不吃?”郁琬以为他是想留着慢慢吃,刚想说自己还有,等他吃完了可以再给,大虎却红着脸说“我想留给娘吃。”
郁琬笑笑,揉了揉他有些毛茸茸的头顶,“大虎真乖!”“我也要,我也要!”二虎看到哥哥被揉了脑袋,也跟着说,“我也把糖给娘吃!”郁琬笑笑觉得两个小孩都可爱极了,“好好好,二虎也乖,哈哈。”温暖柔软的手掌从头顶挪开,大虎不由的觉得有些失落。他眨巴着眼,看着笑的温柔的郁琬和开心的二虎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
他觉得神仙姐姐好像要更喜欢二虎一点……是的,在大虎的心里,郁琬已经从被戒备的陌生人升级为神仙姐姐了。所以说孩子的心思都是比较敏感的,一个人对他们有没有恶意,是不是真心喜欢他们,他们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大虎想这个神仙姐姐不但会给他们糖吃,还长得很漂亮,笑起来也好看,眼睛像是星星一样,亮亮的,暖暖的!
郁琬牵着两个小的回了小院,大娘已经做好了午饭。菜式简单,只两个青菜并一锅鸡汤,远远的郁琬就已闻到了鸡汤鲜香甜美的气味。大娘把一碗鸡汤放在郁琬的面前,郁琬捧着碗吹了吹,等着不那么烫了才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好喝!”郁琬惊喜的看着大娘,眉眼弯弯,像一只餮足的小猫,逗得大娘开怀大笑。
“好喝就多喝点,锅里还有很多。”说着大娘也跟着坐了下来,吃了一会儿郁琬这才发现,桌子上除了她面前的一碗鸡汤外,大娘和两个孩子只是就着米饭吃着那两盘青菜,至于桌子中间的那蛊鸡汤连动也没有动过。郁琬来回看看,突然明白了,她拿过大娘的碗在大娘不明所以的目光下给她盛了一碗鸡汤,并几块鸡肉。
“不,这,这怎么能行?我们不能吃,这鸡是给炖来给你补身体的!”大娘说着,连连摆手不肯接碗。郁琬不容置喙地将碗放在了大娘的面前,又拿过大虎和二虎的碗不但将碗里盛的满满的,还把唯二的两个鸡腿都分给了他们。“虚不受补,我一个人吃不了太多,搁那儿也是浪费了。倒不如我们给分了也算是物尽其用。再说,这鸡本来就是您家的,您和两个弟弟都吃一点也没什么。”郁琬落落大方的把鸡汤分了干净,大娘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看郁琬,又觉得自己有些太过矫情了。“那行,今儿我们吃了,下顿你再想吃,大娘还给你做。”说完,端起汤碗喝了一口,见她动了,大虎和二虎才敢动。二虎看娘亲喝了汤也立马迫不及待地捧着碗喝了一口,却不小心被烫到了当即捂着嘴止不住的哈气,虎头虎脑的模样逗得郁琬笑弯了眉。“慢点喝。”对于乖巧可爱的孩子,她总是耐心的多且连着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阴郁也一挥而去。
转眼几天过去,郁琬从大娘的口中知道了这个村子中为什么不见成年男人的原因。原来,是凡间界的国家与国家之间要打仗了,朝廷征兵,将这村中的男丁都征了去。大娘提起自己的丈夫,也是止不住的叹气,“都四年了,也不知他还活着没,一丝音信都没有……”郁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不知该怎么安慰,就只能静静地听着。好在,大娘也只是一时伤感,并没有想郁琬能够安慰她。“你看我,怎么这么失礼,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些吃的。”大娘慌乱的摸了把脸,匆匆地走了。郁琬坐在原地,看着远处冒起炊烟的细长烟筒再次深刻的认识到,这个世界并不太平且残酷。
人命,是这个世界最不值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