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卿不是傻子,虽不是深谙后宫诸事,却也是明白一两分的。什么该摆出来,什么该收起来,心中早已有数。
素心却不明白了,用手摸着那花梨木的珍宝柜,表面光滑细腻如同丝锻,纹理精美恍若刺绣。
因而不舍道:“小主,这么漂亮的珍宝柜,又是老缅国进贡的东西,为什么偏要收到库房去?虽说寝殿门小些,进不去,主殿的门却是能进的。摆在主殿也是极好的。”
说着,眼中流露出不舍的神情。
“不可。幽若,赶紧着人将这珍宝柜收进库房,别让谁进来看见了,还以为是我们张狂了,非得拿出来现宝。”苏子卿面含严肃,知道这件事情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幽若似赞赏般的望了望苏子卿,即刻吩咐人搬那珍宝柜去了。
苏子卿因看这珍宝柜,还是第一次走出屋子,观赏眼前的这个小院。
此时正是暮春时节,院中的樱花树开得如同云霞缠绕,压得树枝几乎低垂到了地面。烂漫的花朵将地面也铺了厚厚一层,似那天边的霞降落在了这院里。
除樱花树之外,这院中还有两三株梅树,此刻上面已挂满绿莹莹、沉甸甸的果实,似乎再过上一两个月,就能成熟,可供人赏玩,也可采摘食用。
“这听雨轩原先种的皆是梅树,听说是那时候先帝专为梅妃种的。因着梅妃的名字里有个梅字,所以便都种了梅树了。这些梅树也是品种不一,有的只开花,有的花谢了,还结果。”
春回看到苏子卿似乎对这几棵梅树很感兴趣,便解释道:“后来梅妃搬出了这里,有人嫌梅树开花不如樱花热闹,梅树就被砍了,种了樱花。只剩下几颗会结果子的,偶有妃嫔害喜,会叫小宫女来摘了吃。梅妃若是泉下有知,不知会怎样伤心。”
“樱花树开花的确热闹。”苏子卿的眼睛扫过那一片樱花,最后停留在梅树上。“但梅花树,却更高洁些。‘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话是不会假的。樱花树与群花争春,又无梅花那样的冷香,便显得俗了些。”
“小主说得是。”素心一边扶住苏子卿的手,一边道,“却不知小主喜欢什么花,奴婢去禀明内务府,叫人把这樱花树砍了,好种些小主喜欢的。”
“好好的树,砍了作甚?”苏子卿看着素心,耐心道:“我甫进宫,就做这般给谁看?等樱花谢了,说不准咱们还有新鲜的樱桃吃呢。”
“是啊,素心,你就是太着急了点。”春回附和,“小主才刚刚进宫就如此做,岂不是白白招人厌烦了,没的以为是咱们小主刚得了势就张狂呢。”
春回敢说‘厌烦’和‘张狂’两个词,也着实因为苏子卿把她和素心都当做妹妹一般。唤作别人,早就叫掌嘴了。
“招人厌烦倒不会,只会让人看了笑话,说新进宫的才人,还未侍寝就作威作福给谁看。”苏子卿道,“现在这后宫中,位份最低的就是我,还不知道藏着掖着,不知道多少眼睛等着我行错一步,好看个热闹。
咱们听雨轩现在一点大动作都不敢有。就是今日里萧淑妃送来的那个珍宝柜……”
苏子卿的话还未说完,却看着幽若过来,似有话要说的样子,而且神情不太对劲。因而立马问道:“可是那珍宝柜出了什么纰漏?”
幽若微微点了点头,靠了过来道:“还请小主移步。”
苏子卿闻言,立刻过去查看。幽若表情凝重的拉开了珍宝柜的几个抽屉,只见抽屉里满满当当的放着一些珠玉、金银的首饰,苏子卿的脸色也变了。
“是奴才们疏忽,抬过来的时候没有检查吗?”苏子卿低声问幽若。
幽若缓缓摇了摇头,“恐怕不是。小主不知,那合春宫的人,是如何的机敏,不可能犯这种错误。按照萧淑妃的性子,若是弄错了,萧淑妃肯定会把那些个奴才活活打死。
那些奴才也是摸清了萧淑妃的脾性的,不敢行错一步,事无巨细都是细心照料。”
“这珍宝柜和上面摆的珍奇古玩就已经是很大分量,比皇后娘娘赏赐的还要多上许多,为何萧淑妃还赏赐这么多珠宝首饰?”苏子卿感觉这件事情很棘手,她身份低微,萧淑妃如此大手笔的赏赐,必有内情。
“倒也不是多了许多。小主爱素雅,平常可能很少戴这些个俗气的东西。”
幽若的话说得很委婉,她并不说苏子卿出身微寒,没见过这些个东西,却说苏子卿是爱素雅之人。
幽若稍稍往前靠了靠,从抽屉里抓起一串玛瑙多宝手串,递到苏子卿手上,“小主请看,这玛瑙远看是挺唬人的,但是近看也就知道,并不是什么等级极高的稀罕物件,不过一般的成色罢了。
这里面的这些个饰品,也都是成色不是很高的玩意儿。只怕是平日里萧淑妃娘娘打赏奴才们的也未可知。”
苏子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还是依旧放在里面,一并收到库房去吧。
只一点要记着,平日里收了什么赏赐,千万登记造册,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可不要遗落了什么。”
“奴婢省得。”幽若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这时,又有人送打赏来,苏子卿只得回屋里去应付着。
一大上午,听雨轩人来人往,无非是各个妃嫔们见着皇后和萧淑妃都给了苏子卿赏赐,也便争先恐后的赏了一堆东西。不过都是按品级来的,越到后面,赏赐的东西也就越常见越随意,并不用心打点。
午膳过后,苏子卿略略在美人榻上歪了会儿,甚觉没趣。
素心嘴巧,便道:“小主若觉着烦闷了,奴婢陪小主出去走走吧。这外面的景致是皇宫里最好的,可为小主解解闷。”
苏子卿也正想走走,也便答应了。便吩咐了春回协助幽若,把赏赐都登记造册,自己却扶住素心的手出去散步去了。
出了二门,远远见着那正门外对着一片碧玉妆成,一溜儿整整齐齐的垂柳树,柳条柔软得让苏子卿情不自禁想起了红袖招姑娘们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