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轩。
春回和素心服侍苏子卿梳洗完毕,又传了早膳,不过一碗细粥,几样精致小菜。
苏子卿才用毕,就听得幽若进来报,说皇后宫里的福公公来了,在门口等着,苏子卿忙叫请进来说话。
福公公进来先打了个千儿,便道:“顺小主万福,皇后娘娘厚爱,赏赐了您不少东西呢。”
说着,和蔼的笑,倒像是个年长的长辈一般。
苏子卿见福公公虽为皇后宫里的管事太监,但是却不拿架子,反倒是平易近人,心里十分欢喜,忙让春回偷偷的赏了。
福公公大大方方的谢了恩,却回头叫道:“都进来吧!”
宫女太监们鱼贯而入,手中捧着各色的绫罗绸缎,红漆捧盒,或是嵌螺钿的首饰盒。福公公一样样的唱报,竟报了有半刻钟才作罢。
“顺小主,皇后娘娘说了,您今日不必过去谢恩,只明早请安一并谢恩便可。本来皇后娘娘还挑选了十来个手脚麻利的伶俐丫头,想着一并送来这听雨轩。不过昨儿晚上,明月回去禀明了,说顺小主喜清静,不喜人多,便作罢了。”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苏子卿缓缓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还请福公公禀告皇后娘娘,臣妾明日一定过去请安谢恩!”
“如此甚好!”福公公笑道,“那奴才先告退了!”
苏子卿示意春回和素心去送人,并不忘让她们抓了几把银瓜子并一些碎银子,赏赐给送东西过来的太监丫鬟们。
这边福公公刚走,马上有个小宫女又进来,说是合春宫的锦心姑姑来了。
苏子卿不知道合春宫里住的是哪位,更不知锦心姑姑是何人,立刻拿眼睛询问幽若。
幽若是何等聪明的人,看见苏子卿的眼神,立刻上前来低声道:“萧淑妃。”
苏子卿明白了。幽若却又继续道,“小主打起十二分精神,合春宫的人不好应付。”
所以,在合春宫的人面前,是不能有错处让抓住的。就算是在宫女太监面前,也不容许出错。
苏子卿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道:“请锦心姑姑进来吧。”
只见一个穿着藕荷色云雷纹宫装的女子,一阵风似的昂首阔步走了进来。那感觉不像是一个宫婢进来了,却像是这个屋的主人出去散了步回来了。
“顺才人。”锦心进屋看见苏子卿坐在玫瑰圈椅上,便遥遥的福了福身子,并不行大礼,眼神也不落在苏子卿身上,好像身份竟比苏子卿还高。
按宫规,若是对方身份比自己高,且又是第一次见面的话,是必得行大礼的。
但是锦心随萧淑妃,奴才与主子一般飞扬跋扈,自知在这后宫谁要是得罪合春宫的人,都得掂量掂量主位上的萧淑妃答不答应。
在这后宫,皇后是极少拿捏架子的人,脾气又最是和善。所以,人人惧怕的并非皇后,而是萧淑妃。
锦心料定了苏子卿不敢挑她的理,且她又是代表萧淑妃送赏赐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苏子卿只有忍着的份儿。
苏子卿见锦心如此跋扈,心里倒觉得她是个直爽的性子,十分的满意,更加热情的对待锦心。
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对付起来比什么都放在心里的人更加容易简单些。再说,初进宫,并不能因为一个宫婢不懂规矩,而失了身份,叫人笑话去。
锦心见状,自认为是苏子卿在巴结萧淑妃,她实是有意如此,但苏子卿既逆来顺受了。心中暗喜,便一拍手叫人把萧淑妃送的东西抬进来,脸上的轻蔑之情更甚了。
外面一个小太监巴巴的进来,尖着嗓子道:“锦心姑姑,这门窄了些,东西怕是进不来。”
“哎呀,瞧我这记性,我忘记这里比不得咱们合春宫,那殿门宽敞,自然是什么都能摆进来的。这里不是什么正经的住处,自然环境差一些。”
锦心面上含笑,得意的身子都拧了好几下。这句话声音很大,着意显摆自己是合春宫的人,与别处不一样。
她对苏子卿说话,并不用‘奴婢’二字,而是直接用‘我’,摆明了没把苏子卿放在眼里,也同样摆明了萧淑妃的态度。那就是她苏子卿,根本还入不得萧淑妃的眼!
苏子卿也不恼,她本就没想过自己身为一个小小才人,能够入得了谁的眼,最好是谁的眼都不要入,那才能保全她在这深宫之中长久的生活下去。
苏子卿只佯装着没听见锦心的话,道:“萧淑妃娘娘赏赐的东西,必是极好的,奈何我这里简陋,反倒是配不上了,我且跟着锦心姑姑出去瞧瞧吧。”
素心是个心直口快的,听锦心如此说,自家小主还不恼,心里立刻就开始为苏子卿打抱不平。
因而开口道:“咱们小主住的听雨轩是简陋了些,不过却是个吉祥宝地。当年先帝最宠爱的梅妃娘娘,可就是住在此处。”
锦心白眼看了看素心,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下,好像是觉得素心不过是个地位低贱的才人的奴婢,更加看不上眼了。
一甩手出门去了,边走边道:“顺才人来看看咱们娘娘的赏赐吧。”
苏子卿出去,看见一个摆满了珍奇古玩的多子多福花梨木珍宝柜,倒是吃了一惊。不过她并不放在脸上,只在心里稍微讶异了一下,马上就调整好了状态。
“这是老缅国进贡的东西,偌大个皇宫只有两件,还有一件在长庆宫里。”锦心不屑的笑了笑。
“咱们娘娘说了,这后宫好久没有新人进来。今日既新添了姐妹,自然是要大赏的。娘娘还说了,这样的东西她那里多得是,就不必谢恩了。顺才人且放心收下便是。”
“多谢萧淑妃娘娘赏赐。”苏子卿自然不会不懂规矩,别人说不用去谢恩,难道就连谢字都不说出来了吗?
苏子卿相信,等锦心回去,一定会把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一字不差的告诉萧淑妃。
锦心的目的达到了,自然像来时那样,昂首挺胸的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
苏子卿看着眼前的珍宝柜,感觉有些头疼。
东西确实很好,但是也很棘手,刚才锦心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这东西只有两件,而且另一件摆在皇后的宫里。
因此,倘若她没安排好此事,可能会惹恼了合春宫或者长庆宫。相较之下,苏子卿认为,还是该以皇后为重。
因而回头道:“幽若,你叫人把这珍宝柜收进库房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