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喆醒来那天,凶手也招供了。
刘奕来向周喆报告事情进展时,周喆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吴建树怎么样?吐了点什么出来没?”他示意刘奕帮他把床摇起来,边问刘奕。
刘奕在他耳边轻声道:“他只求自保,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估计就算出来了,在宁波也无法立足了。他有句话让我带给你,说你要怪只怪他就好,一切都是他的错,看在这些年的份上,请你善待吴繁漪。”说完刘奕小心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牙关紧了紧并没有说话,脸上面无表情,眼神里却有着些许的茫然,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到加湿器工作的声音。
周喆闭了闭眼睛,敛去了那一丝茫然,待再睁开时,眼神里有精光闪烁
“好了,接下来该把我们搜集的证据都亮出来了,那个女人干的那些龌鹾事也是时候公诸于众了!”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周喆的齿缝里挤出来的,说完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身体的震动令腹部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的钝痛,他握着空拳挡着自己的口鼻,眉头紧锁,眼睛发红。
刘奕担心的看了他几眼,不敢多说什么,接了任务便匆匆离开了。
已是黄昏时分,病房里的光线暗下来,周喆坐靠在那儿看着窗外若有所思,昏暗中他身影显得越发的单薄,像是个虚幻的剪影。
……
这段时间,各大媒体网站的头条都被上海滩富豪周伟民遗孀林飞燕为夺遗产买凶杀人的新闻给占据了。
此案同时还牵扯出了一段八年前发生的事故,当年周伟民去世那天,他的外室郁敏和儿子周喆在赶去奔丧的途中,遭遇了一场惨烈的车祸,造成母子俩一死一伤,而这场当初被定性为意外事故的祸事,原来也并非意外,乃是有人在背后设计谋划的,背后的黑手如今也是呼之欲出。
当年因交通肇事罪坐牢,出狱后隐姓埋名远走他国的肇事司机因受良心的谴责,已经回国出面作证,并提供了相关证据指认林飞燕要他蓄意制造车祸的事实;同时此案还有宁波一位政府官员吴某牵扯其中,如今作为污点证人收押在牢,其中牵扯颇深,具体案情还在进一步调查审理当中。
由于案件的当事人正是如今频频出镜风头正劲的现实版“霸道总裁”,炙手可热的Z&Y公司董事长周喆,涉及的又是“豪门恩怨”这类极具有话题性夺人眼球的内容,媒体记者们自然如同打了鸡血。
网络的八卦大神们更是借势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热帖,各种揭秘,各种推论,各种独家,天天占据各大热门论坛的榜首,还有众多周喆的粉丝在微博上发出“沉冤求雪,严惩魁首”的口号,神通广大的网友还把周喆被刺当天的照片和八年前车祸现场的照片都发了出来,血淋淋的照片刺激着人们的神经,一时间纷纷扰扰,煞是热闹。
而此时的周喆躲在这热闹的背后,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伤口,英俊的脸上并没有一丝快意的笑容,他突然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接下去应该去做些什么了。
过去的生活像是个噩梦,缠绕着他差不多小半辈子,他一度生活在这样的重重重压下无法呼吸,但如今噩梦总算醒了,他却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他身在现实中,却感觉自己内心空空荡荡,没有了着落。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许久未曾碰面的吴繁漪突然联系了周喆,约他见面。
吴繁漪瘦了很多,她原本是高挑丰腴型的美女,这一瘦下来,敛去了一半的艳光,美得不再那么的咄咄逼人了,反而添了几分味道。
她也不再像原先那般锐利和冲动,也不再刻意的表现出刻薄和恶毒的模样,只冷静的坐在周喆面前,手里拿了一杯红酒,一口一口沉默的喝着,昏暗的灯光下,血红的酒,血红的唇,映在雪白的脸上带了点凄厉的美。
而周喆坐在对面只静静的看着她,看她就被空了就给她续上酒。酒喝完了,吴繁漪把酒杯推到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份离婚协议书,快速潦草的在协议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推到周喆面前,“签吧。”
“如果你坚持,我尊重你。”周喆拿起笔顿了顿说。
“尊重我?”吴繁漪靠在沙发上,一边的嘴角嘲讽的往上勾着,她点着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你巴不得吧!其实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为什么和我结婚?”
周喆抬头看着她,“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和你结婚。”
吴繁漪抬头笑起来,越笑越无法扼制,笑得喘咳起来,当笑声引来酒吧其他人的侧目时,她终于停了下来,她喘息着用手指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又深深的吸了口烟,把自己的脸笼罩在烟雾缭绕中。
“应该结婚?什么是应该?其实我俩根本就不应该认识,不应该碰面,就像我爸根本就不应该认识你妈,不应该爱着你妈,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他是个失败的男人,还有个失败的女儿。”
“他对你做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一直求他,一直求他,求他救救你,求他让我和你在一起,让我和你一起去国外,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跟你说。我爸最后还是答应了,为了我他终于答应了,他想尽办法把我们送了出去,却也因此把自己给葬送了,为了一个女人,他最终把自己给葬送了……”
烟已经熄灭了,吴繁漪泪流满面,她如木雕泥塑般坐在那儿,喃喃的说着,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周喆没有说话,轻叹了口气,低头签下字,收起其中一份离婚协议书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吴繁漪抬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倏然笑了,眼角的眼泪慢慢流下来,她举手轻轻的冲他挥了挥,“再见,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