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昀听了这话,眸中漫过绝望的色彩,惨淡一笑,半响,才道:“姐姐真会说笑,我是一个凡人,人生也不过短短几十载。
“在我很小的时候,将其奉为神明,数年来倾心灌溉,早已融入我的血脉。即使我死了,她也不会羽化。而此生,我也只有这个信仰,只有这个牵挂。
“姐姐,你不是曾经教过我吗?无论人神魔,都会有执著。我只想问,我的执著,你不介意吧?”声音听着平和,但总感觉压制着许多东西。
沈凝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捏住,凄凉一笑,道:“当然不会,是你东西,我……”她自己哽住了喉咙。
“绝对尊重,绝对敬重。”楚昀替她说了出来,“对吗?”
这是她的誓言,她从来没有违背过。此时的她,只想向前走去,脚步都慌了。
楚昀立即喊道:“凝儿?”
沈凝脚步顿住,僵了僵,没有回头,连脸都没有动一下,道:“怎么了?”
她紧紧的控制着自己身体,这身体真的害怕伤害他,但她的心,更怕自己的身体会把他揽入怀中。
楚昀咬了一下嘴角,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没事。姐姐的婚礼,我能参加吗?我想看一下……”你穿嫁衣的模样。
沈凝身子一僵,向前走了两步,打断道:“不行!”这是她第一次打断别人的对话。
楚昀哑声喊道:“沈凝?”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嗓音十分悦耳,但音里全是吃惊。
沈凝的身上又是一顿,眼眶好像红了,她抬头忘了天空,但天空是上只有几颗散星,不明亮。
她努力不让眼里的东西流下,问:“怎么了?”声音还算听着平常。
楚昀像前走了两步,但没有靠近她,问道:“你没有给白景扇画画呢?”
沈凝立即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声音嘶哑了。
楚昀听到“与我无关”这几字心中又苦又疼,明明她那么在意他?
他茫然问:“为什么送我无邪剑?”声音哑了。
沈凝沉沉的闭着眼睛,无可奈何的道:“它会替我保护你。我以后,护不了你了。”
沈凝化作一缕蓝光走了,楚昀也没有去追,即使追,也追不上。半响,他瘫痪在水榭上,失魂落魄了许久,许久……
那白貂便是沐沐,脖子挂着黑色的绳子,绳子下挂着一颗蓝色珠子。
楚昀看了看,那貂不怕他,伸爪子到他手里,楚昀楞许久,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池雨道:“没有名字!殿下说,让你自己起?”
楚昀嘴角无力的扯了扯,道:“那就唤沐沐吧!”又问,“姐姐什么时候成亲?什么地方?”
池雨见他这幅模样,有些不忍,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九月十六,南颂皇宫。”顿了一下,补充道:“殿下特地吩咐,不能带你去!”
楚昀眸中悲凉,凄惨的笑了好几声,笑声也悲惨,半响,道:“她嫌弃我了,是吗?”
池雨对于他这样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骂道:“她嫌弃你?哼,她嫌弃整个天下,也不会嫌弃你。
“你难道没有感觉吗?从救你的第一刻起,她对你的,行!那时,你小,也许,她也没有!但你忘了你手中的寻情铃了吗?
“你以为很容易打造的吗?南颂皇室,万年来,只有她打造出三颗寻情铃,你知道为什么?”
楚昀看向她,目光在询问。
池雨道:“都是因为你!”
楚昀突然爬了起来,眸中有一丝微弱的光,问她:“你是说?凝儿对我,是……是有情意的?”
池雨看着他这幅模样,骂道:“你……”池雨气得拂袖而去。
楚昀却在那里笑了一下,抱沐沐起来。
书房中,沐沐在旁,他在那里画着她,从记忆里画她。
倏忽,从沐沐脖子上的那颗珠子里幻出了一副字画。
楚昀打开一看,是他十二岁那年,在亭台弹琴的样子。画中的他,一袭白衣,眉目俊朗,嘴角低头浅笑,素手撩拨这琴弦。
他看到了她一旁写下,“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另一竖写着“愿与君来生见,相知相守,共君白首。”
来生!她这是许她的来生给他了。
可今生为完,为何要许来生。
一生就如此漫长,让他等到来生,他能熬过去吗?
南颂皇宫。
楚昀跟着几位魔界长老一来到,就是这个模样。
地上鲜血遍地,把地板染成了紫色,尸体也遍地,气味里全是血腥味。与周围宫殿喜庆的红色相比,这里如同经历了一场大规模的战斗一般,触目惊心。
中间比较醒目的,有着两个穿着红衣的人,一男一女,女的是沈凝,穿着嫁衣的沈凝。
男的应该是蓝暄,他已经在地上昏迷了,不一会儿就魂飞魄散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楚昀跑到她身旁,小心翼翼抱着她,把她的脸靠着他的肩头上,一手抱着她,一手给她输送法力。
楚昀的脸颊贴着她的额头,法力一直给她输送,小声哽咽的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沈凝似乎听到了这声音,才微微睁开眼,但很快也闭上了,有气无力的吐出几个字,“……你……不该……来……”
似乎想伸手把他输送法力的手推开,却没有力气推来了。
她在他面前,总是那么的淡然,那么的柔和,可此时,一身嫁衣的她,凤冠落地,脸颊上有些血迹,有些狼狈了。
楚昀嘶哑的道:“你死了,我陪你!”说着,似乎要将全身的修为都输送给了她,可没有用,她连动一下的能力已经没有。
身后的大长老道:“公子,您的修为散尽,只能保护殿下灵魂不散,并不能救她。可您也会重伤的。”
楚昀听了这话,更加把修为输给她了,直到散尽,散尽之时。
沈凝也失去了呼吸了,不一会儿,她的仙体开始变得有些透明了。
他双手抱着她,向天如同野兽一般咆哮,那一声中包含着他的痛苦,愤怒和无能为力。
他不知道,他这一声咆哮另整个魔界的生灵都颤抖和颤栗。
他陪着她躺下了,他看着臂弯里静静躺着开半透明的她,她身上的血将他的蓝衣染成了夺目的紫色。
他的手就放在她的脸颊下,轻声的,柔情的道:“我的凝儿……我的情长……相思……”这一句话,仿佛用尽此生温柔,他也却将此生温柔给了她。
而这个人间男子最后想到的一幕:夜幕降临,月华潋滟。河水粼粼,低眉浅笑。脉脉相视,一世沦陷。
沈凝逝,魔尊生。
从此,仙界再无沈凝殿下,人间再无楚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