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又掉了一档,这回从冬天又到了另外一个纬度的夏天,热的过分,简直就是在烧开水,试图把整片大海都烧沸腾。
天已经变了,不合时宜的出现了火烧云,并且不合常理的在发红光,那红光穿透性极强,甲板上每个人面面相觑,隔着红光似火海。
“这是船身上玫瑰花的颜色。”安岳断言。
他这次又是靠直觉。
不等余白反应,船就不动了,安静的和入港停靠似的。然后四周围上来一片发红光的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船身上的玫瑰花彩绘!
那简直已经是活着的玫瑰花,一大圈围着这艘名为冒险家号的船,并且不断缩小包围圈,目的可能是绞死甲板上所有人!
“早知道不带枪了!”余白把枪收回去,弯腰扛起船锚,拿船锚的铁链去绞玫瑰花之间的空隙,试图突破这一困境;那些又真又假的油画玫瑰,没有根也没有茎叶,凭空看互相之间空隙很大,实际上却似一块铁板。
那边安岳也在拿刀砍玫瑰花,他砍的很有规划,不急不躁,砍了几下无果就放弃了。
玫瑰花收紧的速度不快,从容的像是豹子玩弄猎物。
“翻出去?”余白往后退了几。这玫瑰花墙不是很高,但她即便如此提议,下意识的也还是觉得不可能翻出去。
有人替她尝试,一位马戏团装扮的小姐直接攀登上了这面墙,踩着玫瑰花之间的间隙;但就在她即将翻出去这面墙的那一刻,玫瑰花骤然缩紧,完全摸平了花与花的空隙,浑然成为一体。
那位小姐惨叫着从高处摔下来,失去了她的两个脚背。
血顺着玫瑰花墙壁往下流。这玫瑰花还是彩绘的艳俗风格,红的张扬,被血洗礼后,红的诡异。
“它缩小的速度变快了!”余白心想不好,往后跳了几步,她的裙摆也跟着往后扬了几步。
“它的自转速度变快的更明显。”安岳说。
“那叫自转速度吗?你怎么能这么冷静的随意描述它——那根本就是切割机的速度状态!”余白大喊,“所有人靠紧彼此,不要碰到这些该死的玫瑰花!”
“这是血祭!”有人哭着喊,“所有人都会死在这的!这是魔法!没有人能活下去!”
鹰能活下去。余白又想起来这句跟在血祭后面的话。
她突然福至心灵,问道:“这里有人名字是阿诺德吗?”
以前她听邻居的老爷爷说过,阿诺德有鹰的意思。是的,比起强调一个物种的幸存,强调一个人类个体的存活,显然更符合“魔法”的腔调。
众人皆沉默。
“当我没问。”余白叹了口气。
这可能注定是句没有解的话了。他们十之八九就要命丧于此——即便不甘心,但余白从发誓加入冒险团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了英年早逝的准备。
可其他人没做好准备。
每有一个人受伤,每有一个人死亡,下一个尝试的就更加大无畏。这已经没办法判断大家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余白和安岳根本拉不住,托马斯作为船长在此时此刻对于乘客也毫无权威,他残疾的腿确实阻碍他去树立一个形象,一个能让所有人冷静下来的形象。
玫瑰花墙转的越来越快,缩的越来越小,人们开始托举架着对方,以减少占地面积。
但也没有多团结,更像是一部分人踩着另一部分人要逃生——也是徒劳的,不直接攀登花墙,身体只要有部分在外面,就会瞬间被吸干血液,直挺挺的成为干尸掉下去。
“……”余白被挤在人群里面。
她不合时宜的联想到沙丁鱼罐头,而安岳则死死的扣住她的手腕。她又走神在想安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盯着对面的那艘船,思索着自己计划内的旅行。她一定不会选择海上旅行,因为现在的大海是有边界的。其实在大陆也是有边界的,但大海不一样。
它该是一个无垠圆满的概念,能从一个点前进然后再回到那个点。
“……”余白的走神被对面甲板上的一个人给打断了。她眯起来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但对面那艘冒险家号上确实有个人。
是个卷毛蓝眼睛的年轻人,他刚从船舱上到甲板,茫然无错的与余白四目相交。
“小伙子!”余白喊他,“你怎么会在那边船上?!”
“我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回喊,“我刚刚在一个船舱里醒过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那边旁边一圈红光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你在红光里面吗?我什么人都没看见!”
余白一惊。她怎么做到透过玫瑰花墙看到外面的?
她再定睛一看,对面那艘船又多了一个蓝色的心脏在跳动,就那么诡异的长在船身里,类比位置应该是在……
应该是在那个杂物间。对,没错,那个陶罐里面画着的蓝心脏。
不管了,反正现在什么都不做也是坐以待毙,还不如随便做些尝试。
“年轻人!能帮我一个忙吗!”余白又喊,安岳紧锁着她的手腕,仿佛是无条件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好!”年轻人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听从别人的建议。
“你去船上的杂物间,找到一个陶罐,然后砸碎它!”
“什么?”年轻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砸碎一个陶罐?”
“你接住,给你点东西防身!”余白说着,把自己的枪扔出了玫瑰花墙。
玫瑰花墙只吸人血,并不妨害其他事物,比如甲板上一串气球现在还在火烧云和玫瑰花红光的映照下摇晃。
手枪顺利的被扔到了那艘船的甲板上,年轻人把它捡了起来。
“你知道杂物间在哪里吗!”余白又喊。
“我知道!我从那里醒过来!”
“好,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想我失忆了!”
“好吧。”余白有了主意,“那你就叫阿诺德好了!阿诺德,一切拜托你了!”
被命名为阿诺德的年轻人坚定的点头,然后进去船舱。
“祝你好运。”余白最后小声说。
“……”
夜深人静,南港岛第一港口依旧在忙碌中。事实上天就快亮了,有船准备运送货物离港,港口工人的新的一天已然开始。
“我的船!”一位船长怒不可抑的去找港口的工作人员,“它的桅杆折了一根!你们到底是怎么看管的?”
“船长,可能它只是骨质疏松,这事赖不到我们身上。”工作人员说,“骨质疏松,先天不足。您如果非要说桅杆是因为我们断的,这是欺诈。”
“好好好。”船长被气的插腰,他在原地踱步了一圈,回头来直接拽起了工作人员的衣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手打你?”
突然,一只手横在了船长面前。
船长看过去,是个至少有一米八的健壮女人,皮肤健康,穿着贴身方便行动,但却扎着两个很紧的麻花辫,十分不和谐。
她开口说话,语气貌似是在礼貌询问,但船长完全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啊?”船长皱眉,“我听不懂你的话!你是不是在搞什么测试?故意说些自编自导的音节?”
那女人闻言挑眉,又说了几句毫无意义的叽里呱啦,船长都快以为她在唱歌了。
“别打扰我揍人,姑娘。”船长沉下脸来,他把工作人员提着左右一晃,“今天我必须要把他揍一顿。”
女人意会的点头,转身就走了。
她转身的那一刻,船长才看见她背后背着的一把长刀,可惜在刀鞘里,不出鞘就看不出刀的好坏。
女人走到了港口黑暗的一面,那里尚未开发,因为大陆架蔓延出来的岩石峭壁太难攻克,只有两个矿灯一左一右挟制着,标定范围。
她若有所思的站在悬崖上望着月亮,就差盘腿坐下了。
海浪拍打着崖壁,“咚”“咚”“咚”。
她探出头去,只见一条黑乎乎的不明物体在反复撞着崖壁。
“阿诺德……”
那个物体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