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上这份平静却并未持续太久,楼梯边有人咚咚走上楼,知秋迎了上去。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高公公,他被知秋领到侧隐面前,给侧隐行了一礼,笑呵呵道,“掌星使大人,昨夜星象有变动,陛下听钦天监的人说可能会波及大人,陛下担心大人身体,这不,一大早就让奴才来看看,不知大人身体可有不适……”
一句话他说到后面声音却越来越小,实在是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侧隐绝对不像没事的样子,不过陛下吩咐,他跟着皇上这么多年,脸皮也是厚的,虽然声音里没什么底气,脸上笑意却丝毫不减。
侧隐淡淡问道,“昨夜可是禅主出世吗?”
高公公头越发低了,“这种事情奴才自然是不知晓的,不过我看大人脸色确实不大好,可需要御医帮忙诊治一下?”
这个提议知秋自然是赞成的,但是又怕大人像刚才一样直接拒绝了,正盘算着怎么劝说大人,侧隐推开饮了大半杯的茶,无比自然地点点头,“也好。”
知秋愣在原地。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又是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两个人已经踩着楼梯上来了,带着药箱,穿着太医院的官服,妥妥的御医。
看起来两人一早就等在那了。这下连知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是已经知道了大人身体有恙?又联想到高公公代表着皇帝的旨意,所以其实一开始侧隐就没得选择。
太医轻轻按住侧隐的手腕,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换了另外一个御医,这个比第一个诊治的时间还长。好在侧隐向来很有耐性,另外一只手拿了一本书看,任两个人折腾去。
待两人都诊治完毕,他们后退一步,高公公先问,“怎么样,大人可有大碍?”
御医拱手弯腰,“大人从脉象上来看是内气亏损,似乎是受了什么内伤,应是与外来相差不大的力量剧烈冲撞导致,好好调养不日便可痊愈,但若是再行冲撞,就怕是有危险了。”
侧隐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多谢御医诊治,这点伤我自己调理就好,不麻烦太医院和陛下了。”
两个御医擦了擦额角的汗,表情有些尴尬,别看他们刚刚说那么一通听起来很专业的言辞,其实这种伤放到江湖上几乎随处可见,而且本人对内伤的感受最深,根本用不着别人来诊治,除非也是个什么高手,以内力替他温养,不然寻常药物和方法根本也不起作用。
伤情侧隐自己清楚,疗伤也得靠他自己来,说白了,这两个人今天来这一趟根本没什么用。不过陛下旨意,谁敢违抗。这两个人也只好硬着头皮象征性地开了几位养气血的药。
见知秋收下药方,高公公一甩拂尘,行礼道,“既然目的已成,还请大人多多保重身体,奴才先告辞了。”
知秋将药方捏在手里,看着三人离开摘星楼,上了朝皇宫去的马车。然后他才展开药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大人,你真要吃这些药啊?”
侧隐翻了个白眼,“你有那时间还不如去街上给我买几串糖葫芦。”
“哦。”知秋傻傻地应了,然后就真的去给他买,楼梯下了一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揉着脑袋想,大人似乎变得风趣了一些。
侧隐独坐在摘星楼上,抬头看天,天青色从他的瞳孔中渲染而出,带着一点锋锐的冷意。
高公公赶回宫中不久,一旨密令悄悄地从皇宫中被送出来,然后加急被送往扬州。
赵翰墨背挺得笔直,站在一个小院屋檐下的长廊上,残留的水珠缓慢地从檐上滴下,在青石铺就的院中激起一朵朵的水花。
蓦地,他的身子动了一动,一只纯白的鸟儿在院子上空盘旋了几圈,然后俯冲而下,稳稳落到了赵翰墨伸出的手上。
他从鸟儿身上取下密信,默默看完,然后递给站在一旁的阮时丹。
“放了宋不平,不过记住时刻派人盯着她。”
阮时丹应一声是,她将密信收入怀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虽然朝阳郡主现在不能进洛阳,但为什么不给她指定一个地方待着呢?虽然她不足以影响宣照国运,可是她毕竟牵动着普禅寺,这么让她乱跑,是不是有些太轻率了?”
赵翰墨侧过身,第一次直视阮时丹,他的眼中映出阮时丹的脸,“你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吗?”
阮时丹跪了下去,“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合理说出了看法而已。”
“我知道你想借机会立功,然后脱离天罗地网,”赵翰墨的声音辨不明情绪,“但机会可以成就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到时候也许不止是你,你在意的人也会受到牵连。”
阮时丹低着的头脸色一白,“属下不敢……”
“不过既然你有此意愿,我给你一个任务,完成之后我可许你脱离天罗地网,还能为你寻到愿意接纳你为义女的世家,给你一个身份。”赵翰墨平静道。
阮时丹猛地抬头,她掩藏得很好,可是她面前的是赵翰墨,那点埋在最深处的激动和期待还是没有逃过赵翰墨的眼睛。
“什么……任务?”即使知道赵翰墨没有什么慈悲心肠,这个任务对她来说肯定是九死一生,可是她愿意去搏一次,那是她……幻想过好多年的美梦啊。
寒山寺。
云左醒来的时候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呆,她眼角的位置似乎有点发烫,手中还有着残留的温暖。
她呆了一会儿,然后拍拍自己的脸,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在经过桌子的时候一愣,那只昨晚被她不小心摔碎的茶杯已经被人给粘好,此刻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她走过去拿起茶杯,摸着上面歪斜恪手的裂痕,突然笑了出来,“这人是傻的吗,这么粘好怎么继续用?”
她拿着茶杯来到窗前,打开窗户,屋外已经雨过天晴,晨雾将山林淹成了一片云海,阳光洒下来,温暖得仿佛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