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左浅浅勾勒出一个笑容，眉目如画，笑意如春，侧隐却觉得背后一阵阵凉意冒起，他连忙打住，“咳咳，开玩笑的，还是我的阿左最聪明。”
云左无语道，“别闹了，丹途老头去青城山观星的结果现在应该才刚刚传入宫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都猜到禅主出世皇帝会派丹途去青城山观星，那老头看星的本领还不如我呢，什么结果我早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你真有办法克制住禅主气运，否则……她可能就是下一个我了。”
云左恍然，她轻轻闭上眼睛靠在侧隐身上，“只要小平儿表现出来的气运不足以支撑起宣照国运，而且她的存在还反而会跟你冲突，那么皇帝就不会再让小平儿进洛阳。”
“呵呵，”身后之人笑得很宠溺，“行了，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不过今天已经这么晚了，先休息。”
不等她应答，云左感觉一阵旋转，整个人都已经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她顺势抓住他的手臂，感受到一阵微微的凉意，心底一沉。
她背后一软，整个人已经被轻轻放在了床上。
云左睁开眼睛，有些好笑，“我又不是什么小姑娘了，献殷勤没用哦。”
侧隐坐在了床边把她按到被子里，然后仔细地掖好每一个角，闻言不满道，“你不过就二十一岁，做什么整日装得自己好像七老八十的模样？”
云左微微一愣，“是吗？可是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自那以后，仿佛已过人间三十载。
侧隐眸中掠过一丝心疼，但他仍然微笑道，“好了别想了，快睡吧。”
“你呢？”
“我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云左点点头，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点点残余的风从紧闭的窗户中漏尽来，张牙舞爪地朝最温暖的地方大步前进，它差点扑倒明亮的烛火，却在经过床边那个一身青衣，清秀的眉眼中写满了缱绻温柔的道士时瞬间溃不成军，待落到云左身上，已经变成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蜡烛已经融化了大半，挣扎着放出最后一点光亮。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连绵不绝的哗哗声，编织成一曲悠长缠绵的安眠调。
侧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床上已经熟睡的姑娘，她没变，她也变了，可无论是什么样的她，都是他无数次在天柱峰最后一级台阶前停下的唯一理由，师父说登上去，他便可真真正正跻身天道，入圣成仙，从此再不受尘世之苦。
可冥冥中，有什么声音阻止了他，那声音在他心里，混杂在虫鱼鸟兽、山林风水的声音中显得很微小，却经年不息。
尘世为何是苦的，师父没有说；为何尘世苦，却还有芸芸众生愿意深陷其中，师父也没有说。武当山上的日子平静而悠长，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她，也不知道世间于他除了一份责任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
后来他明白了，命运让他看着这世间，大概也是为了让他能遇到一个人。也许早在更久以前，他就已经找了她很多年。
可是他没能照顾好她，她初遇她时，她一柄剑一个人，自在逍遥，轻狂少年，得天独厚。如今她折断翅膀，只能斤斤算计，步步为营。
烛火猛地亮了一下，回光返照后终于寿终正寝，屋里蓦地陷入了一片温柔的黑暗里。侧隐丝毫不受黑暗的阻碍，他缓缓地俯身下去，轻轻地，带着三年隐忍的思念和爱意，吻住了她眼角那枚痣。
“无论如何，这次总要护你周全。”
云左在梦中轻轻颤抖了一下，原本坐在床边的人忽然消失不见，只有房间里经久不散的温暖护佑着床上姑娘的好梦。
知秋一如既往起得很早，他在自己的小屋里烧了热水，准备了侧隐大人爱吃的甜食，然后在薄薄的晨雾中登上摘星楼。侧隐已经坐在他往常的位置上看书了，知秋连忙小跑几步将早饭放到岸上。
却在看清他脸色的时候吓了一跳，侧隐的脸苍白得吓人，眉宇间是浓浓的抹不去的困倦之意，他从未见过大人这幅样子！
“大人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连忙倒了满满一杯热茶递给侧隐，侧隐接过摇摇头道，“大概是那禅主出世了吧，命格有些相冲，一时不慎受了一点反噬，暂时无碍。”
“可是，稚嫩的不用叫御医来吗？”知秋还是担心。
侧隐笑笑，“就算真有什么大问题，我自己都没办法，你觉得御医会有办法吗？”
“可是……”
“行了，难得我昨夜做了个好梦，心情正好，你先打扫一下那边的书架吧，趁着阳光，那些书也该拿出来晒晒了。”侧隐的语气十分温和，却有一种令人不自觉信服的力量。
知秋也只好压下担心，拿起拂尘，开始清扫另一侧的书架，还得注意着不让灰尘飘到侧隐面前。不过看大人神色，虽然苍白得吓人，却是真的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大人做了什么梦？”
侧隐一夜未睡，不过此刻精神却很好，他在晨曦中开始用自己的早饭，微笑回应道，“醒来就忘了，不过确是个好梦。”
“唔……”知秋若有所思，“那看来的确是个顶好的梦，大人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很明显吗？”侧隐眨眨眼睛，知秋从中看出了些玩笑的意味，心里大感意外，侧隐大人虽然平时待人温和，却总有点深不可测，让人感觉难以接近，很少像今天这样。
他老老实实道，“很明显。”
侧隐闻言皱了皱眉，“太明显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他克制地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然而一双眼睛里仍然盛满了温和笑意。
知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梦能让大人如此高兴，不过他也被感染得笑了起来，一种纯粹而简单的喜悦从心底浮了上来。
晨间雾气带来的丝丝凉意都淡了下去，远远的，这座繁华的城市开始苏醒，阳光飘在云层之上，缓缓融化了水汽，落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