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咚——
“文是好文,字是好字,奈何落草,沦为匪寇。”
“文士落草,自有万般无奈。”
楚云萍回头,当即吓了一跳,这从梁上掉下来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一身喽啰打扮,想也知道,是杀了寨中的人,然后扒了衣服。平平无奇的灰褐短衫,被撑得硬邦邦,鼓囊囊。
前臂大概就有尺把粗,轻轻一挥,大筋如蛇虺,小筋如蚯蚓,一条条攒在一起蠕动。绷紧的线条,如同刀削。垒实的肌肉块子,好似岩磐。
落地之时,五指往地上一点。偌大个头在空中滴溜溜一翻,便轻盈落地,燕般灵巧。
此人自然就是一路杀来的路远暝。不到半个时辰,他一共献祭了六位小头目,皆为先天高手。以及寻常后天武者二三十余,一身力量已经狂涨至两千斤!
两千斤的肉体力量,简直匪夷所思,世上基本没有常人能凭修行,获得如此力量。在这等力量的填塞之下,他的肉身已经逐渐产生转变。
行至此处,只觉这间宅子僻静幽深,尤胜其他。松柏青竹,假山池塘,游鱼小虾,灵动可爱。
待翻身上梁,揭开瓦片,却发现室内放满了青梅白兰,还有盆盆骚气的小菊花。愣神片刻,刚要注入迷香,便被那人发现,一甩手,溅出点点飞墨。
他虽然抽身躲开墨点,落脚之时,却发现整个屋顶都被打得松散,啪地坠下。
“无奈岂是免罪之符。既然落草,怕是良家性命,也沾了不少吧。”
楚云萍闻言一怔。
此话不错,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从主人家之言。他被拜为天阳堂执事,纵有不愿,也只得领命杀人。至今两手所沾鲜血,已超三位之数。
“既然如此,我要杀你,可有怨言。”
好大一只手掌,登时按到眼前,视野顷刻暗下。五指箕张,如刀似剑,全然不使内气,竟然要凭蛮力,将他的脑袋,生生捏爆。
楚云萍只觉一堵气墙横生推来,压得他呼吸滞涩,双脚黏在地上,如同生根。
浩然决——
心中一声低喝,袖袍一抖,便有狂风席卷,破开这只猛汉巨掌压下的风墙。紧接着整个人凌空腾起,恰似白鹤振翅。
手中那只狼毫,正是白鹤秀颈,皓腕一振,又有墨点飞溅。
路远暝一击落空,从身后抽出一条齐眉熟铜短棍,五指连翻,搅成旋风,格开飞墨。然后一式旱地拔葱,窜天猴一样,掣棍直往楚云萍下身捣去。
楚云萍再惊,此人怎么连转换真气都不需要,当真是纯凭肉身力量?
内气纵然强横,但调运起来,到底比武者本身的力量,慢上一拍。
当即变招,整个人在真气的牵引之下,头下脚上,捏着狼毫,猛然点下。
他手里这支笔不是凡物,笔杆乃是寒潭玄铁所铸,沉重异常。提着这种笔,挥毫泼墨,写下一篇文章,比单纯地打上一套拳还要吃力。
掣在手里,就是一柄神兵利刃。
铿——
笔棍相击,闷沉嗡响,折磨耳鼓。
尺许笔杆在楚云萍内气灌注之下,沉逾千钧,竟然生生将跳上来的路远暝压了回去。
嘭——
路远暝踏碎两块深青石砖,噔噔噔,倒退三步。
先天境大成武者,难怪能识破我的敛气秘法。不过你的气力只比我强上一丝,杀你并非不可能。
他提上口气,目光一凝,一往无前。竟然半分退却之意都未有过。
“这是陈大哥的棍子,怎么会在你手里。”
“呵呵,你说呢。”
路远暝嘲弄一笑,长棍一挑,飞鹄落月,明月吴勾,九变连环,青玄剑法化用在短棍之中。
一条铜棍登时变得怪奇无比,彻底将它的韧性,刚性,发挥至极。恰似飞猱攀岩,灵觉百变。
楚云萍从砚上摸过另一支笔,这乃是一只兔毫,用以写篆隶。
他这一手,亦是不凡,将书法划入笔中。一手刚劲严谨,一丝不苟,一手狂莽不羁,提如飞龙在天,落入游鱼潜水。
正是浩然门的闻名绝技“判官笔”,铁面神判断生死。
自从落入寨中,好久没有将这套笔法使得如此尽兴。不想再次使来,却是要杀死一个似乎是嫉恶如仇的义士。真是让人,嗯?
他分明将七十二路笔法演化殆尽,却分毫没有找出眼前之人的破绽。他使得分明是套再简单不过的棍法,居然将判官笔防得滴水不漏。
“这位兄弟,你到底是何门何派,来此作何?”
同样心惊可不只有他。
先前献祭的几人都是寻常先天武者,在融筋散的作用下,都未撑过几棍,便被敲死。这套棍法亦是第一次使开,不想能招架住大名鼎鼎的判官笔。
青玄剑法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师傅一心炼丹,到底暴殄了怎样的天物。
这种想法,换在往常,路远暝决计不会萌生。不过今天的路远暝,并非清修小道,而是个醉心武力的武者。
“山野小派,不值一提。不过在下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浩然宗,竟然也会出阁下这样的败类。”
楚云萍闻言,笔上招式一滞。
却不料对方登时逮住良机,瞳中腥芒暴吐,一条短棍舞得凶猛,犹胜先前。
真论力量,先天境大成武者的力量可达两千五百斤,比路远暝还要强出数分。但楚云萍却被言语挑拨,误了先机。
再加上肉体力量,不论调运,还是恢复都胜过内气数筹。路远暝越战越猛,竟反过头来压制住楚云萍。
“这位——”
嘭——
路远暝卖个破绽,楚云萍没有看出,心中大喜,正道拿下你了。正要出言劝其收手。却被弯曲蓄力,崩到极致的铜棍扫了正着。脸都被扫歪,啪啪啪,牙齿雨一般飞出。
“喝——”
路远暝不敢怠慢,再次送出铜棍,怒龙出洞,猛然点在他胸口。
啪地点出老大一个血窟窿。
楚云萍再想大声呼救已然晚了,因为他的气管里充满了血液,张张口,只能喷出无数血泡。
咔嗒咔嗒——
正当路远暝高举长棍,要将此人一棍敲死之时,门外陡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他心中一惊,是谁?莫非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