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无医掉进荷花池,将池内水花溅起来无数。
他顾不得抹一下脸,便朝刚刚说话的老妇不可置信地又重复地说道“什么?你说我居然被休了?”
“姑娘,那只是退婚,不是休”栗嬷嬷纠正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跟朕抠这个字眼有意思吗?况且朕和高舒夜上一世,上上一世都有所瓜葛。又不是没见过面?休跟退婚对于朕来说不都是一个样,除了表明朕被高舒夜那死女人始乱终弃外还能说明什么?
开什么玩笑!
高舒夜这死女人死的时候是不是脑子被狗给叼走吃了,才做出如此失智的事情。
上一世她莫名其妙地杀了朕,这一世她又胆大包天地休了朕,到底把朕当成什么?把发生过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成什么?
不管了!朕要先去趟三皇子府。
朕变成高舒夜,高舒夜想来也变成了朕。此间种种,还需要问她是好。
药无医扯了扯嘴角,从荷花池里游了出来。
他起身,慢条斯理地把衣服上并没有的灰尘给拍了拍,挽起衣袖,朝府外走去,准备摆驾到三皇子府上给高舒夜好瞧,却不小心被自己宽大的衣裙绊倒,又重重地摔进荷花池旁的淤泥中。
“嗷,女人的衣服怎么这么繁琐”摔下身去的药无医在心里嚷道“还是男的好。”
“哟,舒夜妹妹怎么摔得这么惨?”一做作的女声在药无医摔倒的瞬间响起。
那女声声音绵软,听着本该是心神乱颤的音调,却因她刻薄的话语而让人觉得刺耳无比。
药无医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来,看到一美貌少女。
那少女打扮得甚是隆重且配色清奇,脚蹬一双银白鸳鸯纹底玉足靴,身着一身烟青色紫烟罗裙,头戴着一金色凌云髻。
金的发冠,紫的衣裙,绿的高靴,让人只觉得这女人的本来还算顺眼的容貌完全无法挽救她这糟糕的品味。
就像是御膳房里所备好的糕点,本该拿着精致的餐盘妥善放好呈至人前,便足够色香味俱全,却因为厨师的一时不察,给扔在地上,任着泥土沾染。
简直可惜极了。
药无医是个爱吃更爱赏心悦目着吃的人。在他看来,这世间女子,都无非不过就是人茶余饭后偶尔想起的一个点心,虽瞧着精致,吃着舒心,但是常吃也会觉得腻,况且还有世上点心样式还有无数种,吃不吃也就无所谓,反正饿不死。
不像是点心,好像除了被人吃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用途。
圈养在深闺里的女人尤其如此,眼所见的除却这一亩三分地之内得失之外,看不到任何别的世界,除却空有其表的容貌之外,便再没有什么让人觉得不一样的东西值得人去追忆。
而在这世上,泯然众人的结局,就是命不由己。
药无医抬起脸来看着嘲笑他的那个少女,眼带了些同情,牙轻咬住下唇装作楚楚可怜道“夜儿,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呜呜呜,大概,大概是看到姐姐的美貌,一时羞愧难当,只好钻进泥里。”
他的音调本该冷硬,此刻却掐着嗓子故作娇弱,令本来嘲讽他的少女也突然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说道“高舒夜居然在对我撒娇?”
这怎么可能啊!
见鬼了喂!
“开玩笑吧?药三儿,你把刚刚你说的话再说一遍!”
不久之前,在梁国公府外,雕有双龙的马车上,一中年男子朝塌上的少年不可置信道。
“父皇,孩儿与高舒夜并非良配。况且孩儿早心有所属,已答应过她一生只娶她一个”塌上的少年整理好衣冠,朝男子恭敬地说道。
“药三儿,你是不是这几天吃多了,上茅厕的时候,顺带把脑子给拉里去了?”中年男子无视少年的恭敬,双手抱臂,抖着腿,看了看马车上没有动过分毫的吃食,嘲讽地说道“当初哭着闹着要娶高舒夜的人是你,现在一言不合就拿不吃饭来威胁朕解除婚约的人也是你。合着你把婚姻大事当成什么?吃完拉下去的一泡屎吗?”
中年男子越说越气,说话间便拿起两人中间的瓜子就往少年头上照脸砸去。却不想少年瞬间跪地,躲过男子的瓜子一本正经道“孩儿心意已定。”
少年说罢,便不再言语,只静静地竖起身体跪在地上。
中年男子看着少年面皮上浪荡的眼,此刻却严肃地横起,更没有对旁侧精致的吃食留着丝毫眷恋。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掀起马车的帘子来,朝外面的人说了几句后,便又回身,对着少年道“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情情爱爱这些无非只是小事,朕没心思管你。药三儿你够聪明,我相信,你对这些东西,已经有了你自己的处理方式,我可以遵从你的意愿退婚。但三儿,你得明白任何选择都会有代价,而你的代价便是在这百日里,给我滚去边疆守城去。”
边疆苦寒,不是自小锦衣玉食的人能待得住的地方,中年男子想,更何况是他这儿子,被皇后惯养得一身臭毛病,能受得了才怪。
这药三儿,肯定是因为一些小事又与高舒夜置气,方才说退婚什么的。让他去凉州,那不开玩笑吗?
中年男子满含着“你求我,我就收回成命”的眼神看着少年,却不想少年立刻激动地说道“好!”
好什么啊喂!
我居然把自家儿子给流放到边疆去了?
边疆正吹着寒风啊!十分荒凉没有人家的啊!皇后知道我把她护在心肝上的宝贝儿子给弄那里去铁定会闹事的啊!
闹事的皇后,会带着三宫六院一起发疯的啊!
完了完了,今晚还找不到该住的地方。皇后那里是崩想了,各妃嫔那里也悬得很哪,保不齐皇后就拎刀砍进去了,算了我还是去冷宫吧。
“来人呐!”中年男子当臂一呼正准备说摆驾偷偷去冷宫时,却不想少年立即接他的话说道“停车,把父皇送这里便可,其他人即刻随我去往凉州。”
等等!
我不认识路啊!
你们这是把我放哪了?
中年男子看着把他放到路口便立马绝尘而去的马车,泪流满面地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该死的药无医,药三儿,等你从边疆回来,看我怎么整你!”中年男子扔着手中的瓜子,恶狠狠地说道“整死你!”
他说完,便又无精打采地朝远处走去,绝望地嚷道“啊!这里究竟是哪儿啊!药无医你个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