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拉着千面进了房间,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把她推开了,然后自己倒在床上,什么也不说,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千面却还是心里冒出一顾莫名的恐惧感,就势贴着墙站了好一会,才敢走过去看了看,确定风行是真的睡着了,才犹豫着,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只是,她此刻分外不确定,风行醒来之后,会怎么解决。
但是莫名地,她忽然万分确定,风行绝对不会为难他们的——绝对。
因为她回想起了刚刚在初级学宫遇到的时候,那时候,风行因为前一天受了风寒的缘故发了高烧,第二天就被同学和老师发现她在宿舍昏迷不醒。但是那时候神界的战争还没结束,所以学校根本联系不到她的父亲,而她的孤僻个性,也让她在那个学校没有任何朋友。
而在那个早读下课后,千面忽然想去找风行,结果,便发现她的位置空了。千面焦急地询问着风行的班主任,甚至谎称是她的表姐。于是,班主任便带她去了校医室。千面至今还记得风行那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大概因为锻炼和伙食都不算差的缘故,她虽然很纤细瘦弱,但是脸却并不尖,整体看来有种属于孩子的圆润,由于病得厉害,也是浑身发烫通红。
那时候,校医很诚实地对班主任说,虽然风行的病是因为受寒而起,但是真正恶化的根源却似乎在她自身,为了防止。校医甚至建议班主任把这个情况告诉这个女孩的家长,让家长有空的时候带她去做一轮全身体检。不得不说,班主任也被这个建议吓到了。可是那时候,确实无法联系上星神。于是,千面作为风行的“表姐”,班主任郑重地把风行交给了她,在带着风行去了校外的医院的之后,便安排她守着风行了。
至于班主任当时为什么认定她没有说谎,千面只能说,有钱真好。在她慷慨地表示为风行的医药费买单之后,几乎是所有人都相信她就是风行的表姐了。
当然,在风行昏迷的第二天,冷杉来了之后,便很干脆利落地,把钱都还给了她。因为冷杉清楚得很,眼前这个女孩子,跟风行不可能有半点血缘关系。
真是很奇妙的感觉。千面也不会忘记,在和冷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便分明看到了他眼中极力隐藏的狂热爱慕,那时候,她甚至感觉这个人类少年有点可怕,像极了她所见过的那些捕猎的魔族面对猎物时的眼神。但是他的举止神态分明是彬彬有礼的,甚至因为恪守礼仪而让人感觉到疏离。
就像深夜中的恒星,你知道他在燃烧,在发热,在这颗恒星之上甚至每时每刻都在产生着剧烈的无数次爆炸,但是漆黑的夜里,你也只看得到他的光芒,而触不到他的温度。因为,你离他太远了。
其实如果,这颗恒星离得近点,再近点……对,就会变成光辉灿烂的太阳。
千面一直都很喜欢发光发亮的东西,却不喜欢冷的东西,她其实不喜欢月亮和星辰,她喜欢太阳。
只要她稍微走近点,冷杉会变成她的太阳的。
那时候,冷杉只说是风行的哥哥,于是,她肆无忌惮地,开始接近他。
但是现在想来,如果她知道冷杉是风行的未婚夫呢?
她还是会抢的。
说起来真是自私又残忍。但是冷杉爱的确实是她啊。风行……风行其实也不爱冷杉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千面忽然感觉很冷。她想了想,到底还是脱了鞋子,在风行旁边躺了下来,并且拉过了风行的一半被子,盖了起来。
啊,一提到过去,她又想起了,在她们正式成为少女的第一天,风行冷静无比地带着她换衣服,洗被褥,然后细心的冷杉托房东的女儿买来了两条裙子给她们。其实风行那会让她感觉很震惊,因为风行当时的处理方式,简直让她想起冷杉,成熟,稳重,考虑全面,一点慌张都没有。
真的,很像,某种意义上……风行和冷杉,真的很像。只是,风行真的是遥不可及的星辰,她和冷杉唯一不像的是,冷杉后来真的变成了温暖的光,而风行,却似乎越来越靠近黑洞。
这不是啊溯的原因?不,不完全是……
千面感觉自己有点脑子嗡嗡作响的感觉,然而,风行却翻了个身,似乎很自然地,抱住了她,甚至在她胸口蹭了蹭,然后,感觉到不对劲的风行,慢慢睁开了眼睛。
“啊,千面,你也困了啊。”
似乎因为知道睡在她旁边的不是啊溯而是千面,而且自己刚才好像对她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情,风行是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千面有些懵了,有些好笑地起身,道:“你怎么了,我们不是经常睡一起的嘛。”
“……我和你睡的时候我可是不碰你的。”风行分外严肃地道。
“……你这么紧张干吗啊?”千面瞬间笑了,“你都在想什么啊?”
“刚才拉你上楼的时候,其实我有冲动,想把你睡了,因为我知道,你很可能还是个处子,如果我把你的第一次夺走,对于冷杉来说,无异于毁了他对爱情的期望。当然,就算是你不是处子也没关系,给冷杉戴绿帽子,我可是求之不得的。”风行很平静地看着她,但是风行说出的话,直接让千面滚下了床,狼狈又惊恐地看着她。
因为千面感觉到,风行不是在吓唬她,风行说的是真的。如果风行没有克制自己心里的愤怒,她早被风行打晕,然后用那些奇怪的方式污辱的。
而风行似乎也不意外于千面的反应,她看着千面,继续缓缓地道:“其实我在和鱼也断绝关系之后,我也曾经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们回到了虚无城,鱼也因为跟我意见不合,骂我,我火气一上来,把她打晕了,强了她,结果发现她也不是处子,我当时好生气,独占欲和失望让我一气之下,杀了她。醒来之后,我吓了一跳。千面,我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这些,因为我知道那是邪恶的东西——不是说我对女孩有欲望所以邪恶,同性或者双性在我眼中都正常。但是,因为愤怒而去施暴,肯定是错的。至少,我没有权利对你们施暴。但是你要记住,以后离我远点,因为我不敢保证我什么时候都能理智地处理事情。如果一个不慎……我们都无法回头。”
千面顿时感到头晕目眩:“风行,你在说什么啊,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我还梦见我杀了很多人呢。不,不是,风行,你想想杨柳和星神神尊他们……”
“他们确实是在战争里杀人,但是他们别无选择。”风行打断了她的话,“可是我如果因为愤怒和其他事情犯罪的话,我是无法得到救赎的!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就是要她走吗?
千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她下定决心,蓦然问了出来:“你爱冷杉吗?”
“我爱我自己而已!”风行果断道,“我谁都不爱,别问了!”
“你……那你为什么要去救冷杉,又为什么要去……”
“因为我想得到我自己的人生,所以我才选择了离开父亲为我设计的道路!”风行冷然道,“无趣是我最无法接受的人生!”
“风行,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千面感觉自己已经跟不上风行的思维了,“你想离开星神的掌控的话,你根本不用去救冷杉的,而且,如果真的不想听星神的话,你早就……”
“没错,我从离开学宫之后,就一直失败,一直无法摆脱这一切。你非得站在我面前,告诉我我一直在人生道路上迷路吗?你不能干脆利落地从这里滚开吗?”风行是瞬间崩了,跳下了床,拎起了千面的衣领:“你活腻味了?”
“风行你放开她!冷静点!”
偏偏这个时候,门一下被推开了,冷杉直接冲了进来,闪身便把千面夺走,而溯也快步走了进来,面对这一场景,他也不敢上前拉住风行,只得站在原地,道:“风行……”
风行也望向了他,但是,却什么都没说。
室内的空气,蓦然凝固了起来。而这几个人,却都还是保持着沉默。
“风行,你绝对不是一个失败者。”最后,居然是冷杉先说话了。但是,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是把千面护在身后的。风行颇感无趣地看了他一眼:“你们难道一直在外面听壁角吗?”
“不,我们上来的时候,千面问你,你爱我吗。”冷杉平静地道,“也只有她会问这种蠢问题,你不一样,面对这种问题,你的内心一直有自己的答案,只是,你不会真实地说出来。”
“你用这种很了解我的语气说话,会让某人想揍你。”
“因为你内心的答案是,你爱的还是啊溯,而非其他人。”
“……你错了,我爱的人是……算了,就当做我真的爱啊溯好了,”风行疲惫地道,“感情问题我们就讨论到这里为止了,我现在只想讨论实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