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终于到了约定见面的时间了,林紫芷既期待,又不禁紧张。
这三天里林紫芷没有和余泠联系过,因为余泠没有联系过她,在这一点上,于情于理她现在都不会主动了。
晚上七点,林紫芷到了约定的地点,是一家画廊,王芸芊便是这家画廊的老板。
林紫芷和听余泠从未谈起过彼此的过去,但是对他的前任却不是一无所知,因为他的电脑里有他所有的照片,里面记录了他的故事。余泠说这是他的习惯,就像是一种生活的总结。
晚林紫芷曾走马观花式的看过几乎所有的照片,虽然记忆不是那么真切,但是她却坚信那些照片里绝对没有眼前这个女人,这是见过一眼就绝不会忘记的那种美丽。
女人衣饰素净,神气清雅,尽管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些痕迹,但是依旧是个美女,身高并不出众,和林紫芷相比反倒有些矮。林紫芷透着玻璃门看着她那自信温和而富有亲和力的笑容。
“不好意思,实在是走不开,只好邀请你到我的店里来了”
“真是抱歉,虽然事情有些难以启齿,但真的很重要,所以不得不麻烦你。”
“事情我听黄石说了。我只能说那家伙实在是太幸运了,有你这样一位美女关心他,希望我能帮到你”
“谢谢!我只是对余泠的决定很困惑,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我知道他做出的决定几乎是不可能改变的,但我想知道原因,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初衷。可是,当我听黄石说了你的事情后,我改变了我的想法,我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林紫芷说了一番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事情难道还不够糟吗?她承认是虚荣心在作怪,眼前这个女人实在是太优秀了,她拥有让人羡慕的美貌和成功的事业,似乎只有这种宣布主权的方式才能让自己挽回些颜面,即便不曾丢失。
“他一定很爱你”王芸芊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林紫芷,与其说是欣赏,不如说是在打量。突然又补充道:“我笃信”,表情和之前同样严肃。
林紫芷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心中自然是高兴,可又对这番话中包含的力量有些难以完全接受。
“谢谢”。
因为之前言不由衷,林紫芷的脸颊不禁红了起来。可在王芸芊看来,她这是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而害羞。
“能说说你们的事情吗?”
“哪些呢?结果吗?”
“全部,可以吗?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导致两人最终结局的原因固然重要,但对握有选择权林紫芷来说,她对事情的全部更加感兴趣。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现在想想也是好笑,居然还是我追的他。我想我如果不主动,他怕是一句话都不和我说的。他话不多,有时的确很枯燥,可渐渐地,我居然习惯了,每次想起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说到这里,王芸芊突然停住了,问道:“是你追的他吗?”。
“不是”。林紫芷摇摇头,心中有一丝喜悦。
“说的也是”。王芸芊恍然大悟似的说道。
林紫芷不解其意,却也没有多问。
“时间过得总是快过感觉。大学毕业后,又过了一年,家人催我结婚了,我就跟他说了,可意想不到的是,他只说了一句——‘我们分手吧’,”,顿了顿,继续说道,“就像你们现在这样。”
王芸芊扯出一个笑容,林紫芷看见的是一段灰色的,沉重的过去。到此时她才意识到,她撕开了一个女人内心深处的伤疤,自己的行为是残忍的,心中顿时对王芸芊充满了歉意。
“那后来呢?”林紫芷急切地问道。
“那段时间的确很痛苦,说是万念俱灰也不过分吧。不过,我没有去问他原因,就如你所说所想,他对自己不想说的东西,是不会说的。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直到我们分开的那一天,我帮他收拾东西时,我发现了一本类似随笔的小本子,可是大部分都被撕了。这解决了我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为什么他对待身边的一切,就像是对待一个个的瓷瓶,总是很小心,他喜欢每一个,可又生怕弄碎了其中的某一个。
关于他的性格,我只能说那是源自他的家庭,其他的我不能多说。他告诉我,他并非看起来那样冷静,这都是他装出来的,他随时可能会因为一件小事爆发,越是亲近的人,他越不能克制自己的脾气。他说他很爱我,可正是因此,他无法接受以后我将被她伤害的事实,即便只是一个失望的眼神。他说这是最好的选择。”王芸芊的言语间流露着难以掩饰的忧伤,失焦的眼神一瞬间又恢复了,说道:“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态。是不是觉得他很自私?”
林紫芷没有回答,她沉浸在深思中。
王芸芊继续说道:“和他在一起的几年里,从未听过他抱怨过生活中的不满,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该承受的,没有理由再将这些负能量传播给自己爱的人。在他看来,痛苦是无法分担的。即便他希望听见你对生活的抱怨,他会去安慰你。这么多年了,他将一切负面的东西都没藏在自己的心中,他从未意识到这就是造成了他现在性格的原因,他只是一味地压抑着自己,不想看见自己的另一面。这些也是我后来才想到的。他的就像一只狼,受伤了只会躲在洞穴里,舔舐自己的伤口。”由于之前有些入神,这次她尽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去叙述。
王芸芊描述的是那样真实,林紫芷从中看见了相识已久的余泠。
因为爱而选择了离开?他居然不问问对方的想法?林紫芷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答案。
“你挽留过他吗?”
“几乎没有吧”。王芸芊的回答几乎没有经过思考,这如果不是谎言,只能说明她曾经郑重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
“失望边缘的绝望吧,等待了太久,期待了太久,最后等来的却是那样的答案,他冷漠的像个陌生人,连一句慰藉的话都没有,实在是让人心寒。”王芸芊忍不住轻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他是个很矛盾的人,一边渴望和他人亲近,但又害怕亲近后,自己的另一面会伤害亲近的人。所谓的另一面也就是他眼中最真实的自己,一个随时会爆发的人,一个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人。所以他总是谨慎的与他人保持着距离,克制着自己。他怀念过去,可对自己最想念的却不敢去回顾,他将那些逝去的,却又十分怀念的东西总是埋藏的很深,不想听见有人提起,甚至不愿意自己想起,他会将一切相关的东西都会藏起来或是扔掉。那些东西对他来说甚至是一种折磨。他和他家人的关系不好,他曾经将自己唯一一张照片从家里拿走,因为在他看来,留下一份东西给他人思念,那是一种残忍的,自私的行为。相反,他对释怀的事和人,则不在意他们留下什么,自己会想起什么。
因为爱,而选择离开,因为爱,而选择遗忘,残忍无情才是代表关心和爱。他真的是个异类。因为这些,我没有挽留,也不敢挽留,即便当时我心有不舍,谁能做到他那样呢?如他所说,他不适合我。好,我讲完了!”王芸芊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因为爱,而选择离开,因为爱,而选择遗忘”这句话回荡在林紫芷嗡嗡作响的脑海里,王芸芊说完话几秒后,林紫芷才晃过神来,回道:“谢谢”。
“不用谢。我还要谢谢你的倾听,这件事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对他我一直觉得爱莫能助,很高兴余泠能认识你。”
“你不恨他吗?”
“起先有些吧,就像你现在这个阶段。可是后来也就想通了,他没有错,而且他一直都在尝试改变自己。可这是个艰难的过程不是吗?对我来说,除了结局是非人所愿,其他的,他带来的都是美好的回忆,就像现在这个店,没有他,我就不可能开成。因为当时我很犹豫,如果要经营这个店,我们就要花光所有的钱。他告诉我人要做一些自己不敢做的事情才不会后悔,这才让我下了决心,有了现在的事业。爱他人和被他人爱的感觉都很好,不是吗?”
王芸芊看着林紫芷,微笑着说道:“能遇到你,对他来说也是一辈子的幸事。我当初没去挽留,不代表你不可以。”
“可我来找你是因为不知道原因,现在听你说了,我觉得……觉得这不可能。”
王芸芊似乎意识到什么,问道:“你们认识多久了?”
“这是第三年”
“他是一个不喜欢用情的人,我记得直到我结婚后,他才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既然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那他一定是真心的。”
“当初是他追的你,就凭这一点,我就做不到。相信你自己!更何况,时隔多年,他也不再是当初的他了,你也不是我,所有的历史都不会重演。”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你能来找我,就说明你足够爱他。如他所说,人要做一些自己不敢做的事情才不会后悔,不是吗?我相信你能做到,因为你与众不同。”王芸芊的笑容里充满了力量。
这时,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笑着走进了店。
“真的不好意思,打扰了你这么长时间,再见。”
“没关系,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出了店门,林紫芷仔细地看着这家店,才想起一件事——余泠的电脑里没有王芸芊的照片。这也就代表他从来也没有忘记她,那她呢?这时,刚才走进店内的小孩和王芸芊抱在了一起,林紫芷这才反应过来,笑笑离开了。
今天立夏,今夜暖风轻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