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王爷和世子即将抵京,她要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到他们手上,好让他们有所准备。泠月也希望可以将功补过,让自己和妹妹免去责罚。
这边端王爷朱邈和世子朱宥已经连续赶了十几日的路程。一行十几个人从北境的寒冬一路往南,天气是越来越热,他们从光秃秃的平原,一步步走到了绿油油得农田。衣服也从厚厚的皮草冬衣,换成了丝绸的装束或者是轻薄的粗布麻衣。
端王爷不知道是因为身子弱还是因为将要到京城心情起伏较大,一路上咳嗽个不停,看得朱宥直心疼,想派人请个郎中来给看看,却被王爷制止了。
“不必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端王爷说完这句,又连咳了五六次,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朱宥看着年迈又倔强的父王,有些心酸,却也不再出言劝诫。朱宥明白,父王的这一身傲骨不允许他承认自己身体的羸弱,他当年灰溜溜的离开了京城,如今便想要挺直了腰板回来,让世人再忆起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大皇子。
朱宥突然想起临行前几日,收到泠影的那封急信,信里边只说是太子带着人到了岳楼,还附上了一幅画像。
父王看完面儿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朱宥分明看到父王攥紧了拳头。
那副画像他也看了。这个太子皇表弟,跟自己长得极为相似,要说他们二人是亲兄弟也不为过。可人生的境遇却就不尽相同了。
京城里头的太子殿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每每出行都有人前簇后拥,想要的人、想做的事也都是张张口就会立马有人双手奉上,不用多费一丝的力气。
车队在徐徐地前进着,朱宥看着官道两旁青葱的灌木,却越发地陌生了起来。眼看着还有三天就要到达城门口,朱宥有些紧张了起来,那些过去的历历在目不由得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和玩伴在皇宫中嬉戏打闹,随着父王接待宫中大臣、外国使节,参加宫中宴会,以及朱宥对于京城的最后一个镜像,就是在颠簸的马车中看着越来越远的城门和垂头丧气的父王。
虽然自己是生在京城,却长在北境,况且时隔多年过去,已经所以对这京城的人和物已经渐渐淡忘。小时候曾经玩得好的那些世家子弟,不知现在都如何了,朱宥估么着大都已经加官晋爵了吧。
也只有他和父亲被遗忘在那人烟稀少的北境的世子,孤零零地生活。甚至连一件像样的冬衣,都要麻烦附近农户里的大娘代为缝制。
朱宥觉得,这也是父王如此动怒的原因之一吧。京城那边的父子二人享受着万人敬仰、百姓瞩目的日子,他们却在那冰天雪地里围着一个小小的火炉取暖。父王的身体有一半也是因为常年严寒的侵袭,而日渐虚弱。
他们父子二人就这样一直凑合着过了好几年。还好后来有了泠月和泠影,王府才算是有了些生气。父王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是开心的。那会泠月泠影她们二人嘴甜,纵使父王平日里对她们严苛,她们倒也并不介怀,见了父王依旧是甜甜地叫着。
自从泠月泠影来了之后,他和父王的衣物便都是由她们二人亲手缝制的。
思及此,朱宥遥想起她们俩刚到王府的那个冬天,临近年关的一日清晨,她们两个兴冲冲地跑到自己的房门口,还合力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物件。朱宥还没开口,泠月就等不及问到:“宥哥哥,你猜猜,这是什么?”
朱宥看着泠月天真的笑容,就像是儿时每逢年关,母妃都会把自己叫到跟前,指着桌子上的一个大包裹,温柔的笑着说,“宥儿啊,过来,来看看这是什么?”哪怕朱宥知道这包裹里装的是新衣裳,却还是想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好让母妃给自己一个惊喜。
于是,朱宥便走上前去,蹲在两姐妹的眼前,好让她们不用一直仰着头费力地望着自己,“我猜……这是你们给我的惊喜?”说罢,朱宥便笑了。这是自己来到这冰封之地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着朱宥脸上开心的表情,泠月的心里感觉到一丝甜意。还没来得及亲口告诉朱宥,站在身后的泠影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姐姐,我就说哥哥肯定猜不出来吧。”说罢便用小手扒开放在地上的物件,费力的举过头顶,开心地喊着,“哥哥,你看!是我和姐姐给你做的衣裳!”
朱宥伸手接过去,像儿时那般迫不及待的船上,一脸兴奋的问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等朱宥穿上身,泠月和泠影这才发现自己做的衣服真的是漏洞百出,不是这个袖子紧了,就是那个缝线开了。两姐妹相互看了一眼,尴尬的笑了。
朱宥也察觉出了身上不对劲,却不露声色,他知道她们二人白天要刻苦练功,只有晚上才得出时间,借着昏暗的烛光,一针一线地缝着父王和自己两人的厚重衣裳。每日她们二人熬红的双眼和满是伤痕的手指就足以证明。
所以便笑着对她们说:“怎么样?你们的大哥我穿上这件衣服是不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说罢,还围着小姐妹二人转了一圈,把她们二人都得直乐。
姐妹俩看着开心的朱宥,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毕竟,她们只是想让整日愁容满面的宥哥哥开心一下罢了,才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来准备这份礼物。
等到泠月泠影走后,朱宥小心翼翼地脱下了外套,打开柜子的最里边的夹层,里面放着母妃从小到大亲手给他做的各式衣裳,他把这件外套一同收了进去。哪怕是她们俩之后的手艺越来越精湛,那件衣服朱宥也一直珍藏着。
想到这里,朱宥想着等到了京城,自己要想法子偷偷去看看她们。他挂念着这段时间频发急信的泠月和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的泠影,这几年也不知道她们过的怎么样。每次来信只有寥寥几句,从未说过自己过的如何。她们两个从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终于蜕变成了悲喜不露色的刺客。朱宥也不知该替她高兴还是感到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