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一只瓶子放在沙丘
它像一只耳朵听着风声
又像一只眼睛瞅着天空
沙的声音,魂的声音
它旋转出天的呼应
映射出地的昏晕
一只眼睛,一只耳朵
它长在荒漠身上
会拥有所有的白天与黑夜
如果它无法产生鸟鸣与树木
也会沁出汗一样的潮湿
我多么希望花开得和天空一样
看一朵花开得很疼
看一片花红得发晕
花开得只剩下花了
在一朵花下
我葬下飞鸟
我想让花也开出飞来
让花也开出鸣叫
开出清醒与透明
开得什么都没有了,忘记一切
在我成长的路上
我希望花开得和蔚蓝的天空一样
和美丽的灵魂一样
多想……
一朵云从头顶飘过
我多想把它披在身上
好感受一下天空的干净
我从尘世中走来
扯着风的手臂
我多想让它把我的皮扯掉
得到一次灵魂的洗刷
我多想像一条鱼一样游进大海
我游进天空
从这边喊一声
那边就有了回音
黄河淘金人
他们用水搭起帐篷
用河水做饭,用河水洗脸
然后在河的胸脯下掏出一捧沙子
对着太阳照射
啊!他们发现了金子
他们把沙子在细箩上
搓揉细掂
又对着太阳照射
然后扔掉河的表皮
留下河的骨头
然后又扔掉又留下,反复无常
像是河的爪子
他们的手不停地抓,不停地损耗
直抓出一个深深的坑
他们的脚不停地磨
直磨出彻骨的疼
他们把自己的身子磨热之后
磨瘦之后
饮下58度的酒
然后把自己点燃,把河水点燃
把脸沉得更深
就像石头沉在河底里
他们把自己磨炼成金
风湿病的父亲
父亲站在冰窟里
他一、二、三嘴里喊着
用肩膀扛着掉在泥潭里的车轮
一、二、三他喊着
站在旁边的我用力抽打着牛的脊背
连天空也炸响了疼痛的鞭响
一、二、三他喊着
沉重的车轮一动不动
在这个连树木都冻得打颤的冬日
父亲扛着沉重的车轮
风湿腿扛着病重的自己
一、二、三父亲一直喊着
随着牛和父亲的用力
天空一闪一闪,大地一颠一颠
终于,父亲让一车石子
碾过自己的疼痛
让风湿病塑出自己
(原载《诗刊》2007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