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煎鸡蛋更难一点
我的爱情导师的理论当然正确。但是落实到实际,我大概采取的只是第一种:棍棒。是我相信棍棒之下出孝子吗?不是,我只是为了让他长点记性“你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是不是觉得和那些女人搞在一起很有意思?你不烦我还烦。”说着,我抽出一条正在烫的大毛巾,对着他的脸就狠狠地抽了一下:“你觉得自己长的很漂亮是吧?给我长点记性,下次我就没那么客气了!”
他没有躲闪,让我用毛巾抽了几下之后,见我慢慢消了气,就解释道:“唉,我和那人,也只是一起吃过几次饭,没有任何后续,我真不知道她怎么会以为我很喜欢她。我发誓,对她,我除了偶然一闪而过的一丝绮念,没有任何别的东西。你相信吗?”
其实我是相信的。即使他不向我辩白,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男人对自己妻子以外的女人产生一点绮念,有什么可奇怪的?他若是除了自己老婆之外,对任何心仪的美女都心无杂念,心如死灰波澜不起,我倒觉得很奇怪很诧异,认为很不真实了。
水至清则无鱼,无欲。我要一个那么无欲无求的男人,出世高洁,大和尚一般的男人做什么?那生活岂不是很乏味。
第二天文瑄大概觉得心里不塌实,中午上班的时候在MSN上问我:“你相信我昨天说的话吗?”
我蓦地很感动,感动于他对我的惴惴不安,一直不能安心于此,我回答道:“木心有一句诗这样写:无限信任你,时刻怀疑你,我是这样爱你。”
“文瑄,我是这样爱你。”
他回了一个害羞的表情:“我也爱你,老婆。”
盛春四月。千堂在邻城做学术演讲。已是4年没见。虽然我和他约定今生不再相见,但是那一天,我依然还是自己开车去了邻城,进入X大会场的时候,发现人很多,在熙攘的人群里坐定,只过了几分钟,突然看见千堂上得台来,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眼神沉静安然,很像我们这个城市里闹市中的一口古井,已逾千岁,不管身外如何嘈杂纷乱,他只管自己安静沉默地,独自清凉。
“他真是日本人吗?怎么这么高大轩昂?”
身边两个年轻女生低声交谈着:“是的,看上去很倜傥,国语说的也很标准。”
“据说是中日混血,就像金城武一样。”
“金城武不过是个戏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千堂老师好多了,他的书我都拿来做参考书的。”
我低头听着这些女生的窃窃私语。在众人面前看见了自己,或者看见自己所爱的人,往往都会有那么一点羞涩的不自然。演讲在半小时之后结束,很多年轻男孩女孩上去找他签名,我乘机出了会场,他不会看见我。他不会看到我破坏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在停车场拿车的时候,我很意外地接到了他的电话:“今天在离你128公里远的地方,其实很想来看你。不过,我们之间是有约定的,我不能破坏承诺。”
“哎。是的。”我回答他。其实,我和你不是128公里的距离,最多是1公里。我在心里这么说。
“我傍晚5点的飞机,回京都。其实他们给我订了明天的飞机,是我坚持要傍晚走。”
那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呢,我想,你不过是在告诉我,你是怕自己忍耐不住会来看我,所以,一完成工作就想走,一分钟都不想多呆。
“好的。”我回答。
“前些天你给我看的论文,我已经替你改了几处,非常好。以后要继续努力。”
“你从来都不会说非常好,今天用了非常这个词,我会骄傲的。”
“确实是非常好。”他温和地说道:“晚上回到家,我把改好的文章发到你邮箱里。”
“恩,你回到家应该很晚,很累了,明天吧。”
“还是今天吧。”他沉吟着说道:“那么,我挂电话了?”
他挂了电话。我也手机往口袋里一扔,重新开车准备回家。在汽车发动的那一刹那,忽然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眼角有泪。
晚上,我一直等着他发邮件给我。当然,那邮件一点都不重要。
一直到了凌晨一点半,他的邮件终于来了,那小小的一个信封的小标志,让我的心忽然涌起摇曳跌荡的感觉。
我想告诉他,我一直在等。我一定要告诉他,我一直在等。我想回他一封邮件,只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半天,我只写了三个字,只写了一个称呼:“阿那答。”
千堂曾经对我说,在所有的日本女作家里,他最喜欢的是清少纳言。清少纳言在《枕草子》里说:男人在月光非常明亮的晚上,在极其鲜明的红色的纸上,只写了“并无他事”四个字,然后让使者送来,放在廊下。女人映着月光收到那封情书,徐徐展开,原来只见那淡淡的四个字,却已胜过这世上的万语千言。
在一个沉静如水的晚上,很多人都已经睡了。对面还有一盏孤独的暖黄色的灯火,兀自亮着。我家隔壁住着一个棋手,似乎喜欢夜不成寐研究棋谱,但是到了此时,我听见了他把棋子收进棋盒里的悉索之声。楼下的空地上种着几树樱花,开的正是璀然,在夜深人静时打开窗观赏,感觉像雪花一样,凝结在树梢上,灿烂依然。
我回到电脑旁,给千堂回了一封邮件,然后准备去睡了,那封邮件也只有7个字:“阿那答:并无他事。”
这是我和他的一生一世。隔着岁月的余情与斩破的时空的氤氲往回看时,月光明亮,樱花如雨,但是这一生一世,亦只是那淡然而深浓的四个字:“并无他事”。
邻家的男人。
我的婆婆大人常常教导我说:教老公就应该像教儿子一样,必须得教,一点都不能放松,一刻都不能放松。不过呢,一般说起来,好孩子是教不坏的,坏孩子也是教不好的,这可是个本质问题。
“我儿子,本质是好的。”她常常这样说文瑄.我当然承认文瑄的本质很好,我做的也只是锦上添花,而不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他大体上还算是一个让人比较省心的老公,可以让女人韬光养晦潜龙勿用。
记得有个著名的武侠导演曾经说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男一女一个家大概是这世上最小的江湖,照样会风起云涌。当然了,大部分人的婚姻生活都是乏味平淡缺乏变数的,死水微澜,一切都已然卸甲归田刀枪入库。
结婚5年,文瑄有一句名言这样说:婚姻对于男人来说,就是一个逐渐走向精尽人亡的过程。可是,我倒觉得他没有流露出任何精尽人亡的异相,反而是越来越韶华胜极艳色招摇了。
别人都说“在婚姻里遗忘爱情”,很奇妙的是,我对他这只孔雀的爱倒是从来都没有衰退过,只不过“********,大象无形”,我想,这世上最美丽最动人心魄的爱恋都应该是宁静无声的,也许只有沉静有质感的感情,才能抵挡得了无尽岁月那永不停歇的磨蚀。
这世上每一对男女,大概都有他们独特的,长久磨合而来的,并且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沟通与相处方式。落到我和文瑄这里,因为他是最信奉“将军必须战死在沙场,美人必须宛转于床第”的,他对这件事永远都有着异于常人的热情,虽然时间流逝,这份热情也犹如沸腾的开水初初暴露在空气里,开始冷却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倒也并不触指生凉。
周末的晚上,本来我想找他一起出去散散步,或者看场电影,没想到他却一个劲地催促道:“来吧,上床上床。”
“这么早?”我诧异:“现在才九点多。”
“先上嘛。”他腻声要求道。
“你有事?”我问他:“过会要做什么?”
“没有。”他说道,“怎么话那么多,上个床还那么多事?”
新换的床单,月白色,被子与被套也是新换的,上面洒满了雪花与冰棱的图案,看上去都是凉丝丝的。因为全都是冰凉的真丝质地,和皮肤接触时有一种柔柔的暗暗的凉意,很快,那种凉意潮水一般退去,汗珠渐渐沁了上来。只不过刚沁上后背不久,一切就悄然停止了。
“怎么,5分钟就打发我了?”我有点不满,在雪花与冰棱下埋怨道。
“我比较讲究质量。”文瑄道:“光卖傻力气有什么用?”
我真是懒得和他讲究什么质量,把被子蒙上了,正想小睡一会,突然看见他很快起来了,然后打开衣柜开始找衣服。
“去哪?”
“和隔壁的宋逸约好了,9点半去他家下棋。”
“你和他下棋?”我也马上坐起身来,感觉非常不可思议:“他可是专业9段,你和他去下,你这不是去送死吗?”
“玩玩嘛,不讲究什么胜负的。”
“怪不得,和隔壁的棋圣有约,5分钟就搞定自己的老婆了是吧,我非常相信,他要搞定你这样的业余棋手,肯定连5分钟都不需要。”
文瑄笑而不答,只管自己细致地挑选衣服。最后挑了一件粉红色衬衣,深烟灰外套,戴上他那与外套同色的贝雷帽,准备出门了。
“等一下。”我忍不住说道:“大半夜的,而且你还是去隔壁,还是去和一个男人下棋,请问,你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的干什么?断臂去啊?”
“滚。”他笑着骂了一句,然后施施然走了。
文瑄出去后,我也起了床,到客厅里摊开书做我的功课。做了一会突然感觉有点微微的不快,怎么,他现在宁愿常常去找隔壁的男人下棋,也不想呆在家里?微风起于青萍之末,是要先给我一点涟漪看看?
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12点半了,我刚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正喝呢,听得他问“还没睡?”
我看他一眼,没说话。有时候,不给他一点脸色看,老是对他和颜悦色的,容易给他造成我很好说话的表象。
“我又没出去找女人,只是去找男人下个棋,这你也不高兴?”
“我觉得,你现在对我是越来越漠视,越来越不热情了。”
“没有啊。”他说着在我身边坐下,腆着脸道:“老婆,我向来可是态度热情,服务周到的,你看,我连出去玩之前,都不忘记先替你服务。当然了,你要我像以前蜜月期那么的热情,那我也做不到,毕竟现在我已经30岁了,我们结婚也5年了。”
“我都替你说了吧。”我道:“5年了,和同一个女人,在同一张床上,干着同一件事情,那是多么的乏味无聊。”
“也不是。”他过来搂着我的肩,解释说:“我对我老婆的身体还是很迷恋的。不过,你也不能要求我的身体状态和5年前一样对吧,男人那玩意儿,也是有配额的,据说一个男人一生的****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一公升,一公升的概念是什么?”他拿起我喝的那罐纸盒装牛奶,“哪,就和这个长罐子里装的差不多,这也是一公升装的。”
“你去死。”我叫道:“你怎么会这么恶心,你还让不让我喝牛奶?”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牛奶,边喝边微笑:“恶心吗?男人结婚还不就是让自己那一公升中的绝大部分找个人无私奉献一下。”
“绝大部分?”我追问其他的下落:“还有那一小部分呢?”
“姐姐。”他斜睨我一眼:“你也太狠了吧,真要涓滴归公啊?你要是在我14岁刚开始萌动的时候认识我,那也许我们还有商量。”
第二天下午,因为是周日,出门逛街的人很多。我忽然在楼下遇见隔壁的宋逸,他和我微微点了下头,然后目不斜视地昂然从我身边走过。
这男人有什么好的?我在心里说,长的不漂亮,也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自从他搬来之后,文瑄可对他是非常的迷恋和崇拜,简直一有空就往他那里跑,搞什么都不知道。
我对文瑄说,我实在看不出在宋逸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勾搭着你一有空就往他那里跑。文瑄回答,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神,知道吗,除了老聂之外,他是第2个被人称为“棋圣”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