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始,就没有一切。
涂海成看着韩镫,十分认真地说:“小镫,不去尝试,就永远不可能做到,没有任何机会。
无论你现在在想什么,我只希望告诉你,我,卫天择,还有******,永远都不会后悔我们当了兵,也永远不会后悔某一天牺牲在甚至可能尸骨无存的战场,因为我们是军人。
站起来,复仇,才是我们军人该做的事。为战友复仇,为家国复仇,才是我们的本分。
在军人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放弃和逃避,我们除了向前冲,还是向前冲,如果有一天你接到我牺牲的消息,我希望你不要再哭,而是端起枪为我复仇,我会含笑九泉。”
“不!”韩镫实在受不了这个假设,既惊恐又愤怒地发出吼叫,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发着抖,不断地在喉间滚动着嘶哑的吼声。
涂海成温柔地看着韩镫,即使不忍也不得不说:“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当然,我会好好训练,提高作战素质,尽量保全自己和连队,可是当兵的害怕牺牲,就是笑话了。小镫,你必须面对。即使是和平年代,也会有伤亡,也会有牺牲,军队不是保温箱,战场也不是超级市场。告诉我,如果有这么一天,你选择当逃兵,还是选择复仇?”
“当我牺牲的时候,你会为我复仇吗?”
“当需要你保卫家国的时候,你会退却吗?”
“当需要你保护战友的时候,你会出卖他们吗?”
“告诉我,小镫!你是不是一个军人?!”
“我……要复仇!”韩镫血红了眼,咬牙切齿地开口。
说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话,后面的,仿佛就容易多了。
“我要考天狼,我会考上的,我要给万年哥报仇!”
再多的阻碍和理由,都不可能超越******的生命,眼睁睁看着******埋骨高山,守望基地,韩镫岂能就此放弃?******的养父尚未赡养,弟弟还没好好照顾,韩镫深受照顾,又岂能坐视?
******说过,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再立个功,把军功章带给养父和弟弟,为他们多挣一份平安享乐的保障。
******已经牺牲了,那么,这些未竟的事,就让做弟弟的来。
这也是当弟弟的责任。
“好!”涂海成伸出手,那只手巨大而长满老茧,是无数训练打磨出来的手,“现在,跟我去训练场跑步,有力气吗?”
“有!”韩镫回答。
越是伤心,越是情绪低落,就越需要大量的体力活动,涂海成深谙其道,带着韩镫沿着基地高低起伏的小路开始慢跑,一圈下来,逐步提速,涂海成的节奏控制相当到位,跑到八点钟,韩镫已经累得没力气思考,被涂海成摁着洗完澡,胡乱吃了碗面就睡着了。
韩镫被涂海成折腾得没有任何多余的力气,却依旧睡不安稳,一夜都在梦******,不是血肉模糊地跟他告别,就是前一秒摸着脑袋,后一秒就被炮弹击中,要么就是一路走一路淌血的背影。
还不到天亮,韩镫就一身是汗地惊醒,回想起梦境,百般痛苦,却始终想不起具体的情节,只记得十分难过痛楚,以及无比地血腥。
涂海成是和衣睡的,很快就察觉到韩镫醒了,一个收腹挺身,就轻巧地起来,做到韩镫床边,轻轻地问:“睡不着?”
确实睡不着。
梦境里全都是******各种各样的牺牲过程,以及各种各样的痛苦和不舍的眼神,韩镫都不敢闭眼。
“睡不着就起来,我们去拉练。”涂海成拎起武装带,扣在腰上,“我还没跟你一起拉练过,正好见识一下青山湖大瀑布和峡谷什么的,那个沙溪据说也很漂亮,带哥去看看。”
韩镫其实自己脑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杂乱断线,完全无法连续成篇,浑浑噩噩地听涂海成的建议,穿好装备,就跟着出发了。
虽然是凌晨三点,巡岗的哨兵却依旧十分精神地进行盘查登记,尽职尽责地办理好手续,才嘱咐了两句放行,韩镫也感觉不到累,好像身体完全不属于自己似的,除了跟随,没有任何别的反应。
“记不记得你当初为什么想当兵?”拉练这种事,对于涂海成来讲,这个速度就跟玩儿一样,呼吸轻松,脚步轻快,可以随意地聊天。
可惜韩镫还差得远,一开口,要么脚步开始凌乱,要么就是话抖得七零八落。
“注意呼吸的节奏。”涂海成说着,清晰地长吐了一口气,接着就开始动作明显,配上声音,帮着韩镫调节,“呼——吸——呼——吸,对,慢慢来,呼——吸——”
涂海成教韩镫,基本以示范纠正为主,先观察他的动作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出言提醒纠正,再不行,就直接让他看自己做,要是动作涉及细微肌肉运动,就干脆脱了衣服让他看,反正都是大男人,也没什么可忌讳的,很有点学医需要以真实人体作为教学载体的意思,只不过韩镫到底还是年轻,总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去感觉涂海成的肌肉运动的变化。
等到大瀑布时,韩镫已经逐渐能跟上涂海成的节奏,慢慢地可以一起说几句话。
“我觉得当兵挺好的,很威风。”韩镫隔了很久才回答涂海成一开始问的问题,倒是回答得很实诚,除了泡妞这一点没说,也算是符合当初的心路历程,面对曾经动过念头的“小甜橙”本尊,穿上军服好泡妞这一点,韩镫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何况到了如今,这一点好像也没之前那么重要了。
“成哥你呢?”
“我啊?”涂海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望着瀑布下的岩石,教韩镫扎上垂降的安全扣,说,“我是因为家里穷,部队管吃管喝还管穿的,就来了。”
韩镫不信的样子,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你怎么跟万年哥说的一样?”很自然地,就想起了******,韩镫瞬间就沉默了下去,隔了很久,才暗哑着声音说,“可惜万年哥再也领不到新一季的免费军服了。”
涂海成摸了摸韩镫的脑袋,安慰道:“你可以替他领啊,到时候穿给他看看,他会开心的。走吧,下去,我们去峡谷。”
峡谷依旧,人却不能如故。
好在涂海成很能安排紧张的程度,没多大会儿功夫,就让韩镫累得没时间想别的,只能跟在涂海成后面喘着大气,累得跟条老狗似的吐着舌头干喘。
在沙溪的木桩汀步那里,涂海成足足有来回二十多趟,示范各种横渡的脚步变换。
“重要的不是你记住一套过河的步法,而是你要掌握判断木桩是否可靠能如何借力的方法,等你一眼扫过去就明白这根木桩能承受你什么样的力度和角度时,你控制自己做出符合它承载力的动作,自然就能平安过河。”涂海成和卫天择的风格差异十分地大,各种讲解的分析,也十分到位,韩镫有那么一瞬间,简直怀疑他学过力学专业。
在涂海成的鼓励下,韩镫顶着凌晨的寒风不断地尝试不同的步法,在狼狈地摔下木桩三四回之后,干脆也就豁出去了,反正都已经湿透,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来来回回地,反倒顺畅了许多。
山风寒冷,从沙溪离开时,涂海成干脆让韩镫脱了外衣外裤,跟他对换了一下,自己把那套湿乎乎的衣裤拿在手上使劲拧干,再摊开,居然已经是半干的状态,也不嫌小,套了条裤子在身上,上身只穿了件汗衫。
按照涂海成自己的说法,是皮厚肉糙的,火力旺,稍微湿一点没事,只是韩镫的尺码显然小了许多,套在身上,有一种紧身裤的错觉,还是湿的,简直就无法直视。
涂海成却浑然不觉,顶着韩镫各种扭捏要求交换的哼唧和躲避眼神,就这么一路跑回了基地。
涂海成这次来基地的动静太大,以致于刚到基地门口,就被一群早起的大兵坠上,先是各种小心地试探,接着就是厚颜无耻地求指点,被拒绝之后立刻就是声势浩大地各种挑战,看得韩镫也是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前两次都是悄悄地来,低调地陪着,时间也短,走的时候也没啥动静,甚至连吃饭都尽量在宿舍里解决,韩镫压根没感觉到作为军网上十万之众粉丝的海魔王究竟有什么样的号召力。
如今这人山人海,韩镫都怀疑是有组织有纪律地进行了跟踪蹲守通风报信的,差不多来了大半个基地的人。
穿着一身几乎算的上骚包的全紧身衣裤被团团围住,涂海成简直尴尬,卫天择和霍念阁是不大容易抓到的,尤其那俩绝对没涂海成好说话,就算基地坐拥卫魔狼坐镇的优势,也很难获得他的关注,更何况卫天择是出了名的独,只有自己小分队的人才能得到他的指点,平时挑战什么的,连顾宣都打不过,卫天择更不会出手了。
涂海成不得不约了第二天中午的时间,才得以逃脱。
“真跟他们练?”韩镫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总觉得这些麻烦都是因为自己才找上涂海成的。
涂海成倒是很好说话:“嗯,部队就这样,我以前也没少找卫队练,有机会都会想着和比自己强的人对练一下,刚入伍的时候我也当过迷弟。”说着做了个怪模怪样的鬼脸。
按照******家乡的习俗,去世了的人,需要在24小时以内安葬,讲究早些入土为安,斯人已去,作为生者,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这些。
卫天择大概在凌晨时分就出发了,到达基地门口的时候刚刚十点,脸色灰败,十分地难看,韩镫正好站在办公大楼门口拉着阿古达木询问着什么,一回头就看见卫天择从一辆越野车上下来,手上触目惊心地捧着一只黑色的骨灰盒,脚步虚浮,十分地疲倦。
“万年哥……”韩镫一下子就被钉在原地,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