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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梨花满院飘香雪

李牧领着一行人回到雁门时,已经是翌日月上中天了。高健他们自行回营,李牧却带着阿梨去了另一个方向。

“将军,你这是要去哪儿?”阿梨边走边问。

李牧不答话,只顾拉着她的手往前走。阿梨突然觉得这条道似曾走过,啊!她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年正月七日,将军带她去登高的道吗?阿梨本想问他,这大晚上的,他不是要带她登山吧,不过她转念又想,去哪里都所谓,只要跟他在一起。

李牧果真带她去了老地方。他以前告诉过她,这里是勾注山最高的峰峦,白日里不觉得,此刻却备感山高天近,月华矮低,低得那天上的满月举手可及。一边是万里明月照平沙,一边是月洒千峰满银山,月明风袅,参回斗转,他们好似置身在九光神晖之中。

李牧取下佩剑,阿梨刚听得佩环叮当一声响,突然见李牧两膝着地,对着月亮跪了下来,然后把手伸向阿梨,道:“过来,跪下!”

阿梨不明所以,愣愣地站在原地。

“快点!”李牧又催她,阿梨还在愣神中,李牧只好把她拉过来,跪在自己身边。他看了一眼阿梨,对着明月轻咳一声,神情凝重,阿梨越发出奇,雷打不动的李将军竟然有些紧张。

”苍天在上,柏人李仲,字牧,今日娶襜褴常梨为妻,今生今世,必对她全心全意,如日居,如月诸,永不负!”李牧严肃道。

阿梨的嘴张了半天,愣头青似的看着李牧,他说什么?他说他娶她?永不负她?李牧摇了摇她的胳膊,道:“到你了!”

“到我了?”阿梨还在震惊中,“我要说什么?”

“说你愿意嫁给我!”李牧紧张地道。

“哦!”阿梨望着李牧,咬了咬唇,也清了清喉咙,正容道:“腾格里在上,襜褴乌靼金之女常梨,愿嫁与柏人李牧为妻。今生今世,即使居无定所,即使颠沛漂泊,哪里有将军,哪里就是阿梨心定之所。”

李牧定定地望着阿梨,他准备了好久的誓辞,都不如她随心所言来得真挚,令他动容。他真后悔,为什么不早把她接回来。邯郸六年,加上这四年,他总共浪费了十年。从今往后,他绝不许自己再浪费一丁点儿的时间。

风露下,二人对着一轮圆月拜了三拜,又转身对拜。李牧握住阿梨的手,道:“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

阿梨摇头,热热闹闹的婚礼她这一生经历了两次,第一次是一场恶梦,第二次似一场游戏。只有这一次,她才真正体会到做新人的感觉,那么真实,那么快乐。

李牧把阿梨拥入怀里,轻声道:“对不起,这一生,我没有办法给你一场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的婚礼,我能许给你的,就只有我的这颗心,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来生来世我也要!”阿梨道。

“生生世世!”李牧许诺。

“你若负我,我就从这儿跳下去!”阿梨扬起下巴,坚定道。

不知为何,阿梨的话让李牧一阵心悸,他紧紧地抱住她,道:“不许瞎说!”

回到幕府,已近鸡鸣,小五打着哈欠,揉着眼,囫囵道:“将军您回来了!”欸?这是?“姑……姑……姑……”姑了半天也没唤出来姑娘两字。

“去叫冬儿她们起来吧!”李牧道。

“哎!哎!”小五蹬蹬蹬跑开了,不一会儿,冬儿,春芽,小兰,连哑婆也出来了。

冬儿一见到阿梨,也不管李牧在不在场,哇地一下哭出了声:“姑娘呀!”

春芽也在一旁抹泪,哑婆呀呀地比划着,说回来就好。阿梨忍不住红了眼,看了看李牧,对着哭不住声的冬儿道:“傻丫头!我这不回来了嘛!”

“好了!冬儿服侍孺人洗浴,小五、春芽去准备些吃的,时候不早了,哑婆去睡吧!“平日里这些事从来不需要李牧来交代,他想说的只是“孺人”二字而已。

“孺……孺人?”冬儿还没反应过来,聪明的小兰已经率先跪下了:“见过孺人!”其他一众人等,也都回过神来,跪下行礼:“见过孺人!”

阿梨微红了脸,看看李牧,回头一脸尴尬地道:“都……都起来吧!”

四年了,兜兜转转一大圈,阿梨又回到了雁门,又回到了李将军幕府。四年的时间,足以发生许多改变,唯一没变的大概就只有这李将军幕府了。阿梨的屋子更是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连什物摆设的位置都没挪过,就好像她昨日还住在这里一般。这一晚,阿梨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一个,这么多年,似乎只有在这儿她才睡得安心,睡得踏实。她知道,就是天塌下来,他都会为她顶着,即使他顶不住,她也觉得没什么,反正在他身边,是生是死都无惧无畏。

今日李牧回来得比平时早了许多,院子里静悄悄的,虽然往常也不热闹,可那是阿梨不在的时候,她回来了,照理不应该是这个气氛。正巧冬儿出了前院,向他行了个礼,道:“孺人还没醒。”李牧抬了抬眉梢,卸下盔甲后便径自去了阿梨的屋子。他轻轻地推开门,再轻手轻脚地踮到阿梨的榻旁,坐在榻沿,端详了阿梨好一会儿,心道:“这都快饷午了,你倒是有多久没睡过好觉了?”阿梨转了个身,依然未醒。李牧又呆坐了一阵儿,正要准备起身,却发现衣角被阿梨压住了,他弯低身子,想轻轻拉出,突然脖子被两条手臂环住,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趴在了阿梨身上。李牧刚想说话,他的头已经被按了下去,正正覆上那温润绵软的唇瓣,阿梨的主动让李牧有些动情,可此刻不行。

“何时醒的?”李牧松松地把阿梨抱在怀里,含笑问道。

“将军进门的那一刻。”阿梨道。

“嗯?将军?”李牧半眯着眼。

“夫君!”阿梨娇羞道,突然改口,怪不习惯的。

“竟然装睡!”李牧俯身咯吱她,阿梨咯咯笑着缩到一旁,大呼痒!痒!

李牧除了鞋,歪上榻,把阿梨侧搂在臂弯里。“在襜褴,你也是每日睡到饷午不起吗?”李牧低头问。

“唔!差不多!反正无事可做!”阿梨答。无事可做是事实,最主要的是她晚上睡得不踏实,早上醒来倦乏不想动,就一直躺着,经常是躺到肩背酸麻了才起。

李牧的嘴角弯了个上弦月,道:“唔!看来,要快点给你找些事儿做才行。”

“什么事?”阿梨抬眼望着李牧。

“你想做什么?”李牧笑。

“嗯……”阿梨想了想,道:“我们去采五彩菇吧!”

“好!”李牧点头,采蘑菇他可是有秘法的。

“就明日吧!”阿梨猴急道。

“明日?”李牧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道:“明日怕是不行。”

“哦!那好吧!”阿梨虽然失望,可她明白他不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闲散公子,他有他要忙的事。

“等过几日有空了,我带你去一趟保福城,你看看有什么要买的,一起列个单子。”李牧道。

“嗯!好久没吃王氏饭馆的菜了。”阿梨附和道。

“想吃雁门三宝?”李牧笑道。

阿梨也笑,道:“那三宝还是让阿梨给将军做吧!”

李牧用眼神传递出他的不满,不过一时半会儿让她改口,确实不易,也就罢了。

“四年前,你离开司马尚的幕府后,躲在哪里?我猜你回了襜褴,可是追了一路也找不到你。”李牧突然问。

阿梨只是笑。

李牧掐了一下她的胳膊,阿梨才笑道:“阿梨住在牛角山下的传舍里。”

“牛角山?”牛角山距离军营不过五里,他怎么都没想到她会在那儿。

阿梨点点头,道:“那时候有伤在身,阿梨在那儿住了好些时日,到最后盘缠快用完了才走的。”

“你就不怕出事吗?还有,你明明有钱,为何不多带些防身?”李牧质问道。

“阿梨做了书生装扮,也不会出什么事。”阿梨答道,她确实有很多钱,可那些都是将军给她的,她不好拿太多。虽然后来她又有些后悔,拿少拿多都是拿,她怎么就不多拿一些?那样她就不用去抓兔子、挖羊肠菜,那样她就不会遇到铎烈,自然也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了。

“你还有理了!”李牧使劲捏了一把阿梨的脸蛋,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生怕你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

“啊!”阿梨呼痛。

李牧轻叹一口气,把阿梨抱近一点,道:“如今你我已经是夫妻,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能随意离开,听到了吗?”

“阿梨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了!将军赶我走我也不走,这一生阿梨就赖着将军了!”阿梨顺服地道。

李牧亲吻阿梨的额头,道:“以前不是说要生生世世赖着我的?怎么只剩下一世了?”

“生生世世!生生世世!”阿梨忙道。

李戈原本还不大开心,几日前,将军说要出去办点事,却并未让他同行,他猜测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大凡有生命危险的事,将军总不让他参加,殊不知,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在营地偷馒头吃的小瘦禺,他长大了,能上战场杀敌了。将军回来了,说交给他一件重要任务,他正襟危立,满以为终于可以好好表现,让将军刮目相看,谁知道竟然是让他去采买东西,好在将军今日给了他一大袋子钱,除了红烛红绸喜褥帐,将军还让他去王氏饭馆买些做好的菜回去,将军说,不必特意节省,他喜欢的冬儿小五他们每一个人喜欢的、随便买。至于买那些东西要做什么,将军不说,他自然也不敢问,不过,自打姐姐走了之后,将军就一直做些奇怪的事,比如让春芽绣梨花绢子,一绣绣了二十条;比如自己在伙房和面,做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吃得津津有味。回到府里,又见将军从姐姐屋里出来,李戈也见怪不怪了,将军三天两头地都会在姐姐屋里过夜,每当这个时候,李戈都会很小心,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触了将军的逆鳞。这个时候,如果将军不开口,他就默默地走开,这般比较稳妥。

“李戈!”李牧唤了他一声。

李戈转身,行礼道:“将军!东西都按将军吩咐的买回……来了!姐…….姐姐?”

“李戈长高了!”阿梨记得她离开时,李戈还跟她一般身量,四年时间,他已经高出她一个头不止了。

“真的是姐姐?”李戈还在惊讶中,正好冬儿回来,推了推李戈,低声提醒他:“你还叫姐姐?该改口叫孺人了!”

“孺人?”李戈的脑袋里叮玲一响,难怪将军让他去置办那一堆的东西。

“还不快跟孺人行礼?”冬儿又推了一把李戈。

“哦!李戈……李戈见过孺人姐姐!”李戈跪下。

“你还是叫姐姐吧!”阿梨笑道,孺人姐姐这个称呼听起来怪别扭的。

不多时,刘医师也来了。李牧应该事先有知会他,所以他见到阿梨时并不像李戈那般惊讶。这一晚,府中上下,不分尊卑贵贱,全都齐聚正堂,热热闹闹地喝了几杯酒,吃了顿饭。虽然李牧并未说为何,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酒是将军跟孺人的喜酒。

今夜,李牧似乎喝得有点多,起身时差点摔了,幸好有李戈扶着。可他觉得自己没醉,硬是要跟阿梨去后山梨园转转,阿梨扭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四年了,阿梨又闻到了这熟悉的泥土混着梨香的气息,就着月色和灯笼,阿梨看到了树上挂着的串串棠梨,她原本还在想,不知道这梨园都成什么样了,如今看来,他倒是把这梨园打理得像模像样的。

阿梨想摘一个尝尝,被李牧拦下了,“现在还涩得很,再等两个月。”

“将军是不舍得吗?”阿梨嘟嘴。

“自是不舍得,这园子里每一棵树都是我亲手打的芽,他们长成今天这个样子,我花了多少心思,你知不知道?”李牧握住一串棠梨果,用袖子擦了擦其中一个棠梨屁股后面的黑斑。

“看你宝贝得!”阿梨嗤笑,道:“嗯!我的单子上又得加些东西了!”

“加什么?”李牧问。

“将军不是说要给阿梨找事做吗?这梨园的梨熟了,接下来不就有事儿做了吗?我得赶紧去买些酿棠梨酒的料子,还要给将军做棠梨酿,煲棠梨汤,滚些棠梨丸子。”一说到吃的,阿梨就滔滔不绝。

“我说的事可不是这个!”李牧打了个酒嗝。

“将军说的是什么事?”阿梨斜睨着李牧。

“孩子!我们的孩子!”李牧伸手去揽阿梨的腰,然而酒劲未过,脚下一软,抱住阿梨倒在一棵梨树上。

“你看你!明明不能喝还喝那么多!”阿梨扶稳他。

李牧却嘿嘿地看着阿梨笑,道:“我高兴!”

“高兴什么!”阿梨娇嗔道。

“高兴我终于把你接回来了,高兴你终于嫁给了我。你要赶紧给我生个儿子,我想做父亲了。”李牧酒态毕露。

阿梨抿嘴掩笑,问:“那要是生个女儿呢?”

“那就再生一个!”李牧道。

“若还是个女儿呢?”阿梨又问。

“那还接着生,直到生出小子为止!”李牧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阿梨急了,道:“你当我是猪吗?”

李牧掐住阿梨的脸蛋,道:“女儿像你,我也喜欢。可我想要个儿子,哪天我不在了,他得替我照顾你,保护你。”

“尽胡说!”阿梨捶打李牧的胸,手被李牧及时抓住,动弹不得。

“阿梨!”李牧抱住阿梨,把下巴搭在她肩上,道:“我以前从来未曾想过,我李牧也会有这一天,我今日真的欢喜,好欢喜!”

“阿梨也欢喜!好欢喜!”阿梨道。

阿梨没想到,她们去梨园转了一圈回来,她的屋子已经大变样了:红帐红褥,红绸子,在满屋子的红烛映照下,泛着迷人的光芒。阿梨终于明白为什么雉伊那么喜欢红色了,这光彩有惑人心魂之力。几案上还摆着一个开成两瓢的匏瓜,两瓜柄以红线相连着。

“嗯,看来就缺喜衣了!”阿梨道。

“我没让李戈准备!你可知道为何?”李牧笑问。

阿梨看着李牧,等答案。

“你早已经有一件喜服了,那是我见过最美的喜服。”李牧答。

阿梨想了想,道:“梨花仙子?”

李牧含笑点头,道:“那件褧衣就是为你做的,没人会比你穿得更好看。在我心里,那一日就是上天赐给你我的婚礼,你早就已经是我的孺人了。”

“那我披上?”阿梨问李牧的意见。

“好!”李牧点头。

阿梨把褧衣从箧笥里拿出来,让李牧帮她披上,阿梨突然忍不住笑,道:“别人洞房都是除衣裳,我们倒好,我们是加衣裳!”

李牧也笑,道:“怎么,等不及了?长夜漫漫,不必担心,我们有的是时间。”

披好褧衣,李牧把阿梨拉到几案旁坐下,一直盯着她傻笑。

“笑甚?”阿梨也笑。

“你又笑甚?”李牧问她。

阿梨抿嘴但笑不语,两人就默默地守着红烛对望,彼此眼里都有一行火苗在跳舞。一边是美人红妆色正鲜,侧垂高髻插金钿。一边是将军醉坐红烛前,蜜炬殷红画不如。

良宵夜短,红烛燃尽,夜已央。李牧似突然想起,道:“该喝合卺酒了!”

李牧觉得自己真是醉了,红烛影回里,似有灼灼花枝摇曳,阿梨的脸也似红霞散绮,香风摇荡,片片轻飞。究竟是花如人面红,还是人面如花美,李牧已经分不清楚了。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李牧的父亲早已离世,母亲又远在柏人,这舅姑自是没法拜了,好在雁门还有一个自小待李牧如己出的刘医师,刘医师不放心李牧,一把年纪还硬要跟着来到这十里不见人烟的边塞,李牧知道刘医师是真疼自己的,所以也从来没有把他当外人。这日李牧起榻后第一件事,便是领着阿梨去给他老人家磕了个头,敬上一杯酒。刘医师原本还是推拒的,李牧坚持,他也就受了那个礼。照例,长辈受礼要回礼,刘医师一辈子靠行医糊口,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他想了想,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来,递给阿梨。李牧急忙拦住,道:“刘叔,不行!这是刘婶留给您唯一的念想,绝对不行!”

“我知道这个东西也不值几个钱,只当是我的一个心意。你婶子要是在,看到你成家,她也定会欢喜的。”刘医师再次把玉佩递给阿梨。

阿梨也推辞,道:“将军自小跟您如何,阿梨不知。但您两次把阿梨从鬼门关救回来,对阿梨恩重如山。在雁门,您是我们唯一的长辈,今儿个,将军跟阿梨就想过来给您磕个头,不需要任何礼物。”

“你们既然过来给我磕了头,就说明你们确实把我当长辈,既然是长辈,哪有不送礼物的?难道是嫌弃它拙劣不够珍贵?”刘医师道。

“刘叔!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李牧忙道。阿梨看一眼李牧,李牧用眼神明意,两人又磕了个头,到底还是收下了。

棠梨还没熟透,阿梨还没来得及酿棠梨酒,做棠梨汤,邯郸传来急诏,宣李牧带三百人马,即日回朝。李牧回到府,阿梨又去了梨园,回来大半个月,李牧不让她去营地,她就呆在梨园里,拔草,赶鸟儿,捉虫子,反正不会让自己闷着。她还跟李牧商量,要打个匏瓜架,再辟出一块地来种葵菜。绣花制衣这些事太难为她,她肯自己找乐子打发时间,李牧当然全力支持。

冬儿眼尖,李牧刚一进后院门她就看到了,李牧向她使了个眼色,她一如继往地通透,自己悄悄地离开了。阿梨今日想煎些棠梨水,向阳的棠梨熟得早,她正全神贯注地挑选,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了个满怀,阿梨并未被吓着,反而顺手将摘下的一个小棠梨塞进了来人嘴里,来人吃了,说很甜,啊着嘴还要,阿梨又塞了一个,他却只是咬着,扳转阿梨的身子,把棠梨送到阿梨嘴里,阿梨咬了还没吞下,突然又被吻上,甜蜜非常。

结束了绵长的甜味,阿梨问:“将军有事要跟阿梨说吗?”

“嗯!”李牧两眸清炯,他的心事从来瞒不过她。

“说吧!阿梨准备好了!”阿梨道。

“大王诏我回邯郸,即日启程。”李牧答道。

阿梨倒也并不意外,只问:“何时能回?”

李牧摇摇头,道:“还未知,等到了邯郸,有确切的消息我再着人送函简回来。”

“好,阿梨酿好了棠梨酒等夫君回来。”阿梨微笑道。

李牧却突然失了词,心里轻叹一声,把阿梨拥入怀里。大王这么急着把他诏回,又不在书简里道明原因,肯定是有很重要的大事,能不能回来尚且不知,更勿提归期了。

李牧依然带着高健,李戈一行三百人前往邯郸,一路快马加鞭,三日后到达。李牧原以为会在朝堂拜见赵王,却在进入宫门的时候被告知,直接去赵王寝宫面圣。李牧一直知道赵王这两年身体状况不佳,却不知已经到了如此虚弱的地步。朝中势力分成两大派,一派以廉颇为核心,支持太子春平候;另一派以刘相国为代表,支持公子偃。

“猜到我为何让你回来吗?”赵王斜靠在龙榻上,气息不顺地道。

“臣不知。”李牧正容答道。为人臣子,有时候,就算知道你也必须假装不知道。

“寡人没多少时日了,朝中势力割据,太子在秦为质近三年,公子偃乘机培养自己的势力,大臣们上书,要求改立公子偃为太子,你怎么看?”赵王问。

这不是个易答的问题,答得不好,触怒龙颜不说,还必会得罪二位公子中的一位。李牧顿了顿,答道:“大王过滤了!大王只是一心为国,操劳过甚,悉心调养些时日必可恢复。至于大王的问题,臣长期在北方边塞,对朝中事宜知晓甚微,大王诏臣回来,想必心中已有定向,还请大王明示。”

“呵呵……“”赵王笑了,道:“果然是李牧啊!谁也不得罪。”

李牧低头,静待赵王发话。

“来人!”赵王突然令道。

郎官转瞬即至,赵王点头示意,郎官打开圣旨,宣读旨意:“雁门主将李牧,受封国相,领兵三百,前往秦国迎接太子春平候归赵。”

阿梨收到消息的时候,李牧已经在去秦国的路上了。邯郸距咸阳千余里,普通的中原马匹每日行进三十余里,李牧他们骑的是代地的高头大马,日行可至百里,半月后已经到了函谷关。朝堂文武百官如云,为何独派李牧来?赵王没说,李牧也没问,直到到达函谷关,见到这天工绝作,嵯峨险固的函谷关,李牧似乎多少明白了一些赵王的用意。函谷关深险如函,绝行人,绝飞鸟;碧树丛丛,遮天蔽日,鬼气森森。秦国的强大,除了兵民之众,物产富饶外,其地利之优是至关重要的因素。秦国四面天险,背靠华山,渭水环绕其间;东有这傲临中原的函谷关,和滔滔黄河;南有陇、蜀,北又有甘泉、谷口,所有这些无一不是险关固塞,内易守难攻,外侵伐扩张,迟早有一天,这整个中原要被它收入囊下,除非,除非有谁能打破一方防护,使其露出一道缺口来,只是要在虎口里拔牙,谈何容易!

秦王政尚年少,大小国事都委任仲父吕不韦和其他大臣们。此次赵王派来迎接春平候的人是名不见经传的李牧,他们除了知道他长期驻守北方,曾年少夺魁,武艺超群外,并无任何彪炳战功,甚至值得一提的能事,是以大家并不把这个国相使者放在眼里,更别提看重二字了。李牧在太子春平候的府邸已经住了二月有余,依然未得秦王召见。春平候说要见秦王,必须通过相国吕不韦,李牧也三番五次让人去相府递上拜帖,却也音信全无。

这一天,李牧照旧带着李戈在咸阳街头闲逛,突见人群蠢动,纷纷靠边立定,向后张望。只见一队官兵正护着一辆载着华舆的马车缓缓前行,看那阵仗及马车的华贵,非王族莫属。李牧微眯着眼,没有耀武扬威,没有高声大喝,就像是普通的路人,全无扰民之意。那华舆里坐的究竟是何人?

饭馆酒肆从来都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李牧走进一间破烂陈旧的酒馆,里面已经坐了好些人,李牧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在他旁边,有三个着粗布褂子的精干汉子,喝着廉价的浊酒,嘴里天南地北,八卦流言,说到开心处,不时露出两排混黄的牙齿打哈哈。李牧向李戈使了个眼色,李戈突然站起身来,“不小心”脚下一崴,不偏不倚,整个人歪倒在其中一人的背上,那人案上的酒菜洒了一地,那人怒极,拍案而起。李牧忙向前赔罪,一边责骂侍从,一边让小二将他三人的酒菜都算到自己帐上。那三人见李牧是一位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他们虽损失了一些未吃完的酒菜,但他既然愿意赔付,他们也就不计较了。反而是那读书人,觉得叨扰了他们的酒兴,十分过意不去,还说若他们不嫌弃,请他们赏脸一起喝杯浊酒,盛情甚是难却,他们一个是屠夫,一个是车夫,另一个是卖柴为生的樵夫,都是体壮力大的粗汉子,不会作态,也就爽快答应了。

“听先生的口音,似乎是外地人。”屠夫干了一杯酒,问道。

“壮士好耳力,在下乃赵人。”中原各地口音相差甚大,见识稍广的人一听就能判断出处,是以李牧并不隐瞒,“适才见一队人马经过,舆车华丽,行道有序,不知是何人?”李牧又问。

车夫睁大眼睛,道:“先生竟不识此人?那可是鼎鼎有名的长安君,公子成蛟,秦王的弟弟。”

“先生是外地人,不知有何出奇?”樵夫接道,“长安君虽然只有十一岁,却有奇才,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且能文能武,心地善良,从不欺压我们这些百姓。”

李牧点了点头,早听闻公子成蛟天赋异禀,才兼文武,且能心怀百姓,体惜民间疾苦,深得民心,看来所言不虚。当日午后,李牧的拜帖送到了长安君公子成蛟的府邸。李牧的直觉告诉他,长安君也许能帮上忙。李牧的直觉是对的,翌日一早,长安君的人已经到了太子春平候的府邸,传话说长安君未时在府邸恭候相国大人。春平候质疑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到底能帮到自己多少,李牧以为无论如何都好过在此无限期地等下去,不妨一试,是以带着大礼前去拜见。

奢华大气的府邸大多类似,假山庭院,花团锦簇,而长安君府最吸引李牧的地方是那个巨大的高台,可以百人齐舞,可以竞技比武,会在府里建造如此庞大的高台,这公子成蛟不是衷爱舞乐,就是醉心武艺。

“不知相国大人所谓何来?”长安君道。

“在下想求请长安君帮忙。”李牧原以为公子成蛟有此盛名,必定是少年老成,稳重有加,却竟然是个还未长开的孩子,嘟嘟的娃娃脸,稚气未脱,连声音都还带着奶味。他原本可以拿出惯常的官场虚套,说是因为仰慕公子盛名,特来拜见,可他觉得在这个孩子面前似乎无需虚伪。

“相国大人凭什么以为我会帮忙?”长安君问。

“在下确实没有任何把握,只是觉得不妨一试。”李牧答。

公子成蛟笑了,道:“相国大人倒是直率。”

“不知在下可以做什么,才能让长安君考虑相助。”李牧问。

“听闻相国大人十五岁便打遍赵国无敌手,十七岁就位居郎中首位,想必大人自幼习武,练得一身绝学,可否让我见识一下。”公子成蛟道。

“绝学二字不敢自诩,在下十一岁才开始习武,略通而已。”李牧答道。

公子成蛟突然瞪大了双眼,道:“十一岁?如我一般大才开始?”

“正是!家父期望在下做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所以在那之前,在下在书童的监督下,每日里习字背诵,可惜终未能如他老人家愿。”李牧微笑道。

“那我现在练还来得及?”长安君孩子似的问。

“无论文武,何时开始都不为晚。”李牧诚心答道。

长安君点了点头,突然站起身,对李牧伸出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李牧略加思索,便随长安君上了高台,几招下来,李牧不禁暗暗吃惊,这长安君小小年纪,招招式式快且准,一般习武之人未必是他的对手。

“没意思!不玩了!”公子成蛟突然停了下来,道:“相国大人如此避让,实在无趣。”

李牧赔罪,道:“若论招式技艺,长安君绝不输在下,只是长安君尚且年幼,膂力稍弱,假以时日,必定有大成。”

长安君毕竟是孩子心性,听李牧如此说,免不得心中自喜。然而,刚才这一试,他深知自己远非李牧的对手,但他还是想看看李牧的实力到底高至哪里,他转身与身旁一人耳语几句,回头道:“相国大人见这高台,可集百人,郎中比武里有一项叫“以一敌百”,不知大人可否演示一下。”

大凡公子贵胄,府内都养有一批武士,这些人绝非一般打手混混,他们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脱颖而出的高手,实力不在郎中之下。长安君此般要求的心思,李牧心下了然:他赢了,没什么特别,因为他是赵国曾经的郎中令,如今的北部大将。但若是李牧输了,十万大将还敌不过府中护卫,赵国将颜面尽失。这个十一岁的孩子确实非同一般,不过,这也给了李牧机会。“未尝不可,只是若在下赢了,长安君是否可以达成在下所愿?”李牧问。

公子成蛟听说过,这相国来秦的目的是为接赵太子春平候归国,虽然他是秦王的弟弟,但他深明君臣之道,政事他是从来不想参与的,但是若此人是个人才,若能为大秦所用,归还一个无甚威胁力的太子,又有何不可?“你的事我无能为力,除非…….”公子成蛟留下了半截话。

“还请长安君明示!”李牧抱拳道。

长安君微微一笑,道:“以一敌百,百夫长可为,若相国大人可以破了我的连环百人阵,我三日内必定会让相国见到王兄。然而能不能说服王兄放赵太子归国,那就要看相国自己了。”

李牧抬起眉角,问道:“不知长安君的连环百人阵是何阵势?”

“依然是以一敌百,只是需连破三轮。”长安君道。

连破三轮百人阵,相当于以一敌三百,不过破阵跟以一敌百还是不尽相同。他若能攻破其阵眼,就无需一一与百人对打。只是阵眼隐蔽不易察觉,就算知道了,要破阵眼也非易事。但是时间紧急,这是最好的机会。以赵王的身体状况,随时都有薨的可能,他若不能及时带太子归赵,公子偃登基为王,可能的结果是公子偃认为李牧是太子的人,只是无奈秦国不放人,错失机会;而太子以为李牧有意拖延,是公子偃的人,最后李牧两边不讨好。当然也有可能新王赵偃觉得李牧无意中帮了他一把,接纳李牧为他的势力。虽然在朝为官,总免不了要择人任势,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但是此时此刻,他效忠的人是赵王丹。赵王丹不想偏袒任何人!他让李牧把太子接回去,就是想让二位公子公平竞争,他相信谁有能力夺得王位,谁就能治理好赵国。

“好!”李牧答应。

第一阵为圆阵,这一百人里三层外三层把李牧围了个水泄不通。圆阵如铜墙铁壁,密不透风,众人齐声呐喊时,立于正中之人很容易被其声势压制,若不能在刚开始的时候突出包围,包围圈会越收越小、越收越紧,如此阵中人很快就会在群攻之下气力殆尽,败下阵来。这一阵李牧选的是长戈,只见他慢慢地在原地转了二个圈,挥起长戈突然戳向一个壮汉,迅猛异常。壮汉惊闪之际,数十把剑齐刷刷指向李牧,李牧弯腰矮身,双手忽然托住壮汉的大腿,乘势向外推送,壮汉躯庞体重,顿时把阵形砸出一个缺口,李牧抓起长戈,一撑一起,眨眼间已经到了阵外。这第一阵李牧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破了。

第二阵为方阵,四面兵器各不相同:一面持刀,一面持戈,一面持矛,一面持剑。这是个绝阵,无论李牧用什么,他们都有能与之对衡的武器。李牧看了看,从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柄弯刀,一把长剑,左右手各持一样。长安君以为自己看错了,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李相国的右臂不是有残缺吗?却原来是可以用的。想来他定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能把一条残缺的胳膊练得与常人无异,长安君不禁暗暗佩服起这位赵相来。

李牧走进方阵,四面扫视一圈,此阵看来咄咄逼人,无懈可击,能从视觉气势上给人压力,但事实上,四面不同的兵器给突围者提供了空隙。左右矛戈率先出击,李牧矮身,左手使出全力举刀架顶,左手奋力挥剑斩段几支戈柄,头顶压力刚一解除,前后刀剑疾刺而至,李牧不敢硬接,侧身避至刚才被斩段戈柄的空隙,刀剑收回,矛戈再出,李牧身子向右微挫,突然一个飞腿,踢中一人膝盖,那人吃痛歪倒,阵架松开,李牧瞅准机会,挥刀砍向缺口,缺口旁的人来不及回戈,避之不及,只能眼看着李牧冲出重围。

长安君看戏一般,直呼妙招。

第三阵是一个虚阵。阵型看似无章,出手才知道道,阵中队伍分为驻队、战队。驻队守阵,战队出战;战队守阵,驻队出战,循环交替,轮番进攻。所谓阵,讲究的是紧、密,快,补,此阵看来面面俱全,在没找到一击即破的阵眼前,李牧只能硬接,半柱香过去,李牧的体力已经消耗大半,如此下去,他必败无疑。找不到阵眼,就只能自己去创造,如何创造?奇招,险招。李牧心下一定,突然将手中刀剑像扔飞镖一样同时向左右两侧甩出,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飞奔过去,夺下其中一人的长矛,如飞龙摆尾,横扫一片,阵形道破。

李牧的这一招,把他自己完全置于刀剑之下,但凡阵中人反应稍快,他轻则重伤,重则致命。长安君此时已经不再喝采,这个赵相的胆识、谋略令人震惊。虽然他还没有任何战功,但是他绝对是赵国不容小觑的一员大将,若不能为秦所用,有朝一日,定会成为秦国大患。

李牧从下了高台,到离开长安君府邸,他只字未再提长安君许诺之事。君子一诺值千金,虽然长安君只有十一岁,但是李牧信得过他。

二日后,秦王跟吕不韦终于召见了李牧。李牧向秦王献上赵国大礼,转述赵王问候,道明此行目的。秦王政与吕不韦交换了个眼神,并不正面回答行或是不行,反而把话题转移到了李牧身上。

“李相国可知,相国已经名贯咸阳城了!”秦王政道。

长安君果然不负盛名,城府非常,做为秦王的弟弟,他无故绝不参与任何政事,以避嫌疑。这一次,他只是把李牧以一敌三百,几招几式就轻轻松松破了长安君连环阵的事儿向外随便一说,不出半日,咸阳城的大街小巷,饭馆酒肆里都在讨论这个赵国国相,翌日已经流进宫内,传到了秦王耳朵里。

李牧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忙作揖道:“李牧惶恐!不知大王所谓是何事?”

吕不韦道:“听说二日前,李相国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破了长安君的连环阵,不愧是声名赫赫的代、雁大将军啊!”声名赫赫言过其实,然而长安君的连环阵曾经难倒过无数秦国大将,没想到李牧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将其攻破,着实是让人大感意外。

李牧自谦道:“大王、国相过奖了。李牧只是侥幸通过而已。”

“国相何必自谦,国相的能力在中原怕也是难逢对手的,寡人真心钦佩!”秦王一番称赞后,转言问道:“在相国眼里,我大秦如何?”

李牧不假思索,直言道:“李牧由邯郸一路行来,见识秦土之广,秦地之利。如今,秦西兼有巴、蜀、汉中,南并了郢;东至荥阳,北又收了上郡以东,疆域辽阔,又得四面天险环护,国盛民众,兵强马壮,物产无缺,乃为强国之根本。”

李牧只道秦国有强国的根基,并未说秦就是强国,秦王何等聪明,岂会不明,但这恰恰也是他欣赏李牧的其中一个原因:聪明、透彻、坦诚、无畏。

“以相国之见,我大秦还缺何条件,才能一统中原。”秦王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牧。

“李牧只是一介武夫,若大王问李牧刀剑马术,李牧兴许还能答上一两句,对治国却是一窍不通,还请大王恕罪。”秦王表明自己有一统中原之心,正满心等着看李牧的反应,然而李牧的平淡不惊让秦王顿时失了趣味。

“国相驻守代、雁多年,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在那儿据一方食邑?”吕不韦问道。

“李牧平庸,既无战功,也无政绩,不敢奢望封邑。”李牧道。

“寡人很欣赏相国的才能,只要相国愿为我大秦所用,寡人可即刻封你食邑五万户!待把赵国收入我大秦版图,代雁城邑还可任由相国挑选。如何?”秦王严肃道。

“能得大王赏识,李牧何其有幸。只是赵王卧病在榻,想念太子心切,特命李牧来秦接太子归国,李牧也曾向赵王许诺,太子不回,李牧不归。李牧虽只是一介武夫,却也深知大丈夫一诺千金,信字当头。若李牧一转为秦臣,以后能以何颜面再立足中原,又能以何身份再号令士卒?所以,于忠,于孝,于情,于理,于信,于义,大王厚爱,恕李牧不敢受。”李牧稽首跪拜。

秦王跟吕不韦互换了个眼神,不置一语。

“恳请大王恕罪!”李牧再拜。

“哈哈哈哈……”秦王突然放声大笑,道:“好个‘于忠,于孝,于情,于理,于信,于义’,寡人今天就为了相国这句‘于忠,于孝,于情,于理,于信,于义’,开个特例:相国出了这大殿,即刻就可带赵太子归赵!”

李牧不敢相信秦王就这么同意了,但君无戏言,秦王虽年少、应该也不会反口,所以,李牧赶紧叩拜,道:“谢大王!”

然而,李牧的脚还没跨出大殿门槛,突然又被秦王叫住:“等等!”

李牧止步,心里暗暗担心,秦王不会反悔了吧。

“同一件事,寡人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但是寡人可以给相国考虑的时间,何时相国想通了,我秦国的大门都为相国敞开。”秦王道。

李牧一顿,对秦王抱拳揖手,转身离去,大步流星。

回到邯郸,等待太子春平候的自然是一场盛大的洗尘宴,出人意料的是,主持这场宴会的竟然是公子偃。一番开场辞说得甚是感人:“兄长这些年在秦国受委屈了,弟弟恨不能替兄长去秦国,为兄长分忧。”委屈这二字确实触到了春平候的心尖上,被捧在手心里的太子爷到了异国他乡,人情淡薄,受尽冷落,他受的何止是委屈,更是憋屈,所以明知公子偃说的是场面话,春平候也是颇为动容。彰显了兄弟情谊,免不了还要感谢一下功臣:“多得相国不畏艰险深入秦国,接回兄长。若非相国的不世之略,秦国怎会如此轻易放行。相国可谓文经武略,胸罗锦绣,有相国如此人才,实乃我赵国之福啊!”众人也是一番附和。在朝为官,再不善言辞,见得多了,耳濡目染之下,也多少会应酬几句:“公子谬赞!臣奉大王之命接回太子,理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应该做的。”应酬归应酬,李牧心下也了然。他手握的十万大军,虽远驻北方边塞,却也绝对是各方都想要拉拢的势力。他刚才特意强调自己是奉赵王之命办事,就是想阐明自己的立场,他效奉的人不是太子,也不是公子偃,而是赵王,李牧相信这也是赵王的意思。

宴席过半,李牧趁人不注意,偷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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