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提前入秋了,连续几天,早晨的温度都明显比几天前低了不少,除非特别体壮的人,否则不披上一件外套都不敢出门。终于到了周末,王天堂躺在床上,这半睡半醒的状态已经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想要继续进入梦乡,门外轻微的动静就能将她吵醒,想要起床,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一样,连翻个身都要费上好大力气。不管了,就这么躺着吧,反正今儿不用上学,也不担心有人回来打搅她——白桦姐做好的早餐放在桌上,一向都是谁先醒来谁自己去吃的,林家人早就习惯了将食物带回各自房间,吃完了便叫丫头来收拾。
窗户没关紧,风会从缝隙里漏进来,王天堂只能将被子裹得更紧些,身体也不由得蜷缩起来。窗外依稀飘进来几声对话;“敬宣叔叔好,我是顾浅,我来找天堂,今天我们要出去排练话剧。”“你好,知道了,天堂在里屋,不知道起床没,你进去吧。”王天堂突然想起,今天和顾浅、世韵哥还有几个同学约好排练文艺演出的话剧,好像是她的后座陈俊熙和世韵哥一起编的剧本,心里想着,王天堂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
“呦呵,你怎么还没起床啊,太阳都晒屁股啦!”好吧,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顾浅的速度,王天堂刚要打招呼,顾浅却已经在床边坐下,抓起她的手摇晃着:“快起床啦,我们还要出去排练了,让我们等你像什么话嘛!”“好的好的,我这就起来。”王天堂丢开顾浅的手,答应着,开始穿外套。
和顾浅一起来到院子里,给林敬宣问早安,林敬宣朝她们点点头:“今儿你们是排练节目?”“是的,过段时间学校要举行文艺演出。”顾浅抢先一步答应道。“哦?这年头的人这么厉害,连学生也能开个演出?”林敬宣有意压低自言自语的嘀咕,继续询问着:“去哪?”顾浅挠了挠头,注视着林敬宣的眼睛,回答道:“去我家!”林敬宣微笑了一下,说道:“好的,那就去吧。”
王桂珍从屋内追了出来:“天堂,吃过早饭再走吧,顾浅要不也再吃点,唱歌跳舞啥的都辛苦着呢,别饿着。”顾浅紧紧拽住王天堂的手,又一次抢先一步替她回答:“不用了,我们几个同学要先去我家附近的胡同里,那儿前几天新开了一家面馆,我去过一次,味道可好了,今儿我就请天堂去尝尝鲜。”王桂珍微笑着,和两位女孩挥手告别。
穿过胡同,走近那家面馆,陈俊熙和另外一男两女四位同学正坐在位置上吃面,白世韵应该是吃过早餐的,坐在隔壁的一张桌上,一边喝水一边阅读剧本。顾浅、王天堂和同学问过好,走到另一张桌上,坐在白世韵对面,顾浅招呼着:“老板,来两碗面,我一起付钱。”王天堂刚准备自掏腰包,顾浅却已经把钱递给了老板,王天堂便不再争执,她知道,在顾浅面前,自己怎么争都没用,只会收获一阵类似于“你怎么跟我这么客气”的数落。
“世韵哥,谢谢你编写剧本。”王天堂崇拜地看着白世韵,白世韵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解释道:“我只是个帮手,真正的功劳在陈俊熙呢!俊熙,能编出这样生动的剧本,你真的太厉害了。”邻桌的陈俊熙连忙回答:“我只是编写了一下,很多细节上的主意都是世韵学长出的,顾浅也帮了很多忙,剧本才会看上去这么生动,等下排练一下,就知道效果怎么样了。大家千万不要只归功于我一个人啊!”说着将面前的一叠小菜送到隔壁桌上顾浅面前,红着脸,笑着说:“顾浅,别只顾着吃面,吃点儿菜吧,让天堂也吃点儿。”
王天堂埋头吃着面,不再说话,唯有顾浅等不及了,连续几次追问她:“喂,到底好不好吃啊?”的时候,才应和两句:“好吃,挺好吃的。”看得出,这样敷衍的回答弄得顾浅有些不高兴。王天堂仔细回顾着早上顾浅来家中叫自己的细节,总觉得哪儿有点儿不对劲,想起来了!她放下筷子,用不大的声音朝着邻桌问了一句:“大家,今天我们到底是去哪儿排练?”
“去我爸原来的办公室。”陈俊熙回答,“现在他换了一个地儿工作,先前这个办公室空着,咱去那儿排练,也不用打搅谁的家人。”
“换了工作地点?去哪啦?”似乎任何事情都能引起顾浅继续追问的兴趣。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往后你自然会知道的。”陈俊熙冲顾浅笑了一下,“大家吃完了就准备过去吧,还有两三个同学先到那儿等着我们呢,别让人家久等了。”
“顾浅,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陈俊熙今早有点怪怪的?”走出面馆的时候,一位女同学走到顾浅身边,凑着她的耳朵悄悄说道,“特别是对你——我听说过陈俊熙从来不让别人和他吃一盘菜呢。”说完狡黠地笑了一下,倒是顾浅被问得摸不着头脑:“你听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他挺正常的啊,不就是写了个剧本嘛!这也是我、他和世韵哥一起写的!”
那位女同学似乎还不甘心,紧紧地跟在顾浅旁边,眼见着王天堂和白世韵走在一起,顾浅便继续和她闲聊。那位女同学继续说道:“我听说啊,陈俊熙的爹爹原先是这边什么报社的记者,虽说被提拔了,但不知为什么文章经常被封杀,最后辞职走人了。听说,他现在是加入了青年报社哦!”
“哇!什么?青年报社?”顾浅瞬间变得十分激动:“难怪陈俊熙对我们的节目那么感兴趣呢,原来他出生在这么一个进步之家啊!哪像我妈,上次无意中提了一嘴,立马把我骂了一顿呢!说什么我好好读书就行,整天觉着我要到外边惹事儿!真受不了她那老旧思想!”女同学挽起了顾浅的手:“你爹娘人应该都挺开明的啊,你看,现在多少家长会允许闺女剪短发呢?”
“我爹倒是不怎么管我们,我要剪短发,我弟要去个什么离家远的学校读书,他是都同意了;至于我娘嘛,还真的闹了几天,说不知道我怎么想的,说我是疯子,不过我都剪了,她还能再把我的头发接回来不成?”顾浅的语气中包含着胜利者的得意。
队伍的另一边,王天堂和白世韵也在聊着天。
“世韵哥,你白桦姐姐嫁到我们家来,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家里的活儿都是她干的,敬宣叔和桂珍阿姨好像还什么都不满意,天天都要抱怨白桦姐……”
白世韵无奈的叹了口气:“天堂,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都是她的命,我们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但只要我们尽最大努力,比如多参与一些像这样的宣传活动,平日里好好读书,就是拯救她们的最好途径了。”
“世韵哥,我好害怕,我不知道将来,我的命是什么,我会不会也要嫁到这样一个,整日使唤我的家里……”王天堂低下头,盯着地板上的石头。
白世韵依旧是那沉稳的微笑:“天堂有这样的担心是好事,证明你的内心有在追求进步,你有一种向上、向善、不断前进的想法,你的迷茫是暂时的,将来,你的时代、我的时代、顾浅的时代都和白桦姐的时代不一样,我们的命将由我们自己掌握。”说完看了看王天堂,继续问道,“天堂的这些担心,跟家里人说过吗?”
王天堂摇了摇头:“没有,敬宣叔和桂珍阿姨对我固然是好的,让我读书,也没说过我什么,但他们是不会理解我的,至于林旭哥和白桦姐,林旭哥在家的次数更少了,有时候一整天下来我都见不到她,白桦姐那么可怜,我要安慰她才是,家里,有谁能说呢?”
“天堂是个善良的孩子,那么,和顾浅说过吗?”白世韵继续问着。
王天堂还是摇头:“没有,顾浅总是和我开些没心没肺的玩笑,她知道了,肯定……肯定要说我神经病的。”
“看来,天堂是只信任世韵哥我咯?”白世韵的语气有点骄傲。
王天堂的头埋得更低了,不再说话。
“好啦,以后有什么心事,只要你愿意,还可以来和我说,我一定好好听。”白世韵将稿子递到王天堂手里,“快到了,天堂等下熟悉一下剧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