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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错音

——那是她最好的年纪,她那么喜欢过的人,曾经在他面前弹错曲子的一个音,都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一样的人。

——可是其实,他才是她的生命里,弹错的那个音。

谢芷默微博粉丝涨到一百万的当天,收到了新东家的劳务合同。

甲方是当下炙手可热的时尚杂志《COSTUME》,走商业路线。粉丝们群情激奋,在发布她签约《COSTUME》的那条微博下面,热闹得不可开交。许多人担忧——“大大以后还会出新的《旅途》系列吗?”

谢芷默看着热闹的评论区,滚动鼠标的手停了下来。

会吗?还是会的吧。只是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踏遍四海八方了。

年轻的时候有爱好,喜欢旅行,喜欢摄影,这些年也一直奔波在路上,偶尔在微博上记录那些摄人心魄的风景。年轻肆意过后,依然不能改变她是芸芸众生中的其中一个,到了年纪,被父母耳提面命,要安定。

失神间,QQ上闪动起一只猫的头像。

【系统提示】您的好友“林隽”向你发送文件“签约合同.PDF”,确认接收吗?

谢芷默点下“确认”,给他打下一行字:“这么快就看好了?”

林隽的回答很简练:“《COSTUME》背后是千月集团,一向财大气粗,怎么会屑于在合同上动手脚。”

谢芷默打开他审过一遍的文档,虽然整个合同没有大的问题,但他还是事无巨细地把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标了红。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出于律师的职业敏感,他替她耐心地一个个写了批注,提醒她可能会衍生的纠纷,让她自己衡量是否接受。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谢芷默发了一个QQ自带的“拥抱”表情过去:“够朋友!等你这趟出差回来,请你吃大餐!想吃哪一家?”

林隽仿佛完全没有被她的热情感染,在屏幕前无奈地摇了摇头:“真的这么高兴吗,签约《COSTUME》?”

“高兴啊!我不愧是江湖人称逢奖必中小红手!多少大触挤破了脑袋想当《COSTUME》的特聘摄影师啊,能挑中我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对方的回答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说实话。”

谢芷默的兴高采烈本来就是虚张声势,被这么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沉默了。

手指搁在键盘上,好不容易打了几个字,又通通删掉。

谢芷默深吸一口气,道:“你知道的,我妈妈那边,想让我安定下来。”

对话框突然安静了。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城市被灯光淹没,像绵延万里的寂寥星河。

屏幕另一头,林隽抿了口速溶咖啡,揉了揉眉心。

谢芷默这个姑娘,天不怕地不怕,二十一岁那年背着相机,就敢一个人横穿新藏线。年轻的时候无比肆无忌惮,谈过一个混混男朋友,瞒着家里偷出户口簿,就敢上民政局结婚。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活得肆情恣意的谢芷默,对她妈妈却是千依百顺、言听计从。

林隽哭笑不得,骨节分明的手在键盘上翻飞:“你为了你妈妈上建筑系,为了你妈妈去相亲,现在连事业也要遂你妈妈的心意了?”

打完这些字,他神情疲惫地靠上椅背,右手食指在Backspace键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长长的问句马上化整为零,变成一段令人叹息的空白。

已经十二月了,零下三度。

谢芷默双手抱着一杯热牛奶,坐在电脑前呵热气,等了好久,林隽的头像才重新闪起来。

回复很简短,干净利落的一句:“Oyama Sushi,请不请?”

Oyama Sushi,S市十分有名的一家日式料理,人均消费一千。沉浸在淡淡怅惘里的谢芷默瞬间清醒了,仿佛刚被人捅过一刀,一边泣血一边回复:“……请。”自己嘴贱说的请客,流着泪也要请。

林隽放下笔记本,无可奈何地笑了,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屏幕。谢芷默的头像在他的指腹下,没心没肺地笑着。

说你什么好呢。“拒绝”这两个字,一共十六画,你不会写吗?

可这些,谢芷默全然不知。

她想的是:他如今是S市最大的律师事务所里的青年才俊,频频出差,坐飞机的频率比她这个把旅行当职业的人都高。人家这么忙,总是叨扰他太不好意思了。

于是,他们很快就互道了晚安。

谢芷默百无聊赖,重新打开微博,评论又涨了一千多。质疑、维护、讥嘲、探询混杂在一起,像是一个与她剥离开的虚幻世界。

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了。

她关了电脑关了灯,无力地倒在床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变得安于现状,变得易于妥协,变得不再易喜易怒……刚开始在微博上发布摄影集的时候,遇到一点点不屑的声音,都会气愤委屈得和朋友诉苦,如今面对着全世界的不理解,居然只是笑笑就过去了。

大概是老了吧。

那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片黑暗里,她摁亮手机屏幕,打开那个命名为“新藏线”的文件夹。

照片拍摄时间显示为六年前。前前后后换了好几个手机,只有这个文件夹,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备份,导入新的系统里。就像是将属于过去的一枚芯片植入新鲜的、面目全非的血液里。

海拔4000米无遮无拦的阳光,炽烈得像是能把人心炙化。一望无际的雪山起伏连绵,自邈邈远方延绵至镜头前。澄蓝的圣湖像是一面剔透的镜子,倒映着纯净的天光,宛若收尽了世间所有明澈绮丽,美得令人窒息。

而照片上的男人,背靠皑皑雪山,简单的黑色大衣,没有任何修饰。可他身姿若松,站在茫茫雪海间,仿佛比这景色更瑰丽耀眼。

谢芷默机械地一张张翻过去,突然翻到一张特写。

年轻男人的脸英俊得挑不出半点差错,对着镜头朗然地笑,眼底是化不开的甜蜜宠溺和属于少年的一丝丝痞气。他明如星子的眸子里,依稀能看见她举着相机的身影。

这些照片,哪里是“新藏线”。

如果她的记忆也是一个储存器,那么这个文件夹应该被命名为——“聂子臣”。

谢芷默迅速地退出了相册,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温温热热的,浸着潮气。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绪,重新去面对这个二十五岁的,真实的世界。

她打开微博。前段时间去清迈拍的寺庙特辑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手机里也存了好几张精缩版的宣传图。她斟酌着字句,在输入框里打下向粉丝们的交代:

“签约了《COSTUME》之后,《旅途》系列还是会照常发布,请大家不用担心。这是预告过的第三十七站,清迈。感谢老朋友@明笙女神出镜。这些15世纪的寺庙承载着泰北古老的历史,我很喜欢,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地喜欢。”

措辞颇为官方,但也算给一直支持她的粉丝们一个清楚的回应了。谢芷默仔细检查了两遍用语,确认无误之后才快速地点开相册,随便点了三张早就准备好的风景照,按下发送。

她如释重负地放下手机,闭眼喘息。

手机很快响起有新消息的提示音,铺天盖地的评论涌进来,在她耳边萦绕不绝。

突然间,谢芷默睁开眼,疯了一样抓起手机,点开她刚刚发送出去的图片。看清楚的一瞬间,她哀号一声,欲哭无泪得简直想把自己按进屏幕里。

这哪是清迈的照片!

熟悉的俊朗容颜,笑眸璀璨如星,在冰凉的屏幕上,明亮得晃眼。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是好友明笙。

明笙在她成名早期就和她合作,是谢芷默的御用模特,早年在网络上飞速蹿红,现在已经是老一辈的宅男女神。谢芷默的清迈特辑和她合作拍摄,所以发布宣传照的那条微博,理所应当地@了她。

明笙正在邻市泡温泉,看到照片吓得直接拨了她的电话:“怎么回事?你干吗放个男人的照片,还说是我!我朋友都跑来问我是不是变性了!”

“哪有这么严重……”谢芷默被她的一惊一乍吼得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以她百万粉丝的影响力,不过几分钟的事,网上已经有不少转载了。她正头疼怎么解决,嘴上安抚道,“都怪我精神恍惚。放心吧,更正的微博很快就出来了,不会影响你的女神形象。”

明笙在电话那头娇滴滴地笑:“摸摸你,签约风波把你折腾得不轻吧?”

“还好。”

居然对她这么冷淡。明笙撇撇嘴,把话题转去别处:“我说,那个男人是谁啊?看着还挺帅的,是你的新模特吗,怎么都不告诉我……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呀?”

谢芷默用肩膀夹着手机,在电脑上输入新的微博,官方解释总是最费脑筋,又是一心两用,更加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不是模特。我以后再跟你解释好吗?”

“哎……”明笙还想再问,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忙音。

还真是有了新欢?认识这么多年,谢芷默还是头一回用这种急不可耐的语气挂掉她的电话呢。

官方解释附上正确的照片,很快发布了出去。

粉丝们都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明笙女神怎么女扮男装了!”

“清迈特辑还是一样美,会继续支持的!”

但也有不少人关注刚才的乌龙照片。

——“咦?刚才那是下一辑的模特吗,取景跟《新藏之约》好像,我都要认错了……”

谢芷默刷到这一条,心里咯噔一下。

有人回复上一条,八卦地猜测:“那些不像是摆拍照啊,会不会是芷默大大的男朋友?”

对方激动地回应:“真的吗?!看上去超帅的,我还以为是小鲜肉呢!”

谢芷默看得头更疼了,干脆关掉微博客户端,眼不见为净。

关掉之前,她瞥了一眼自己时刻在增长的粉丝数。

关注者:1003154。

世界有七十亿人口。这一百万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人,是你呢?这一百万的人里面,有没有一个人,会偶然把这些照片给身边的人看,而那个人,恰好是你呢?

徐助理捧着手机,正要出旋转门,突然“咦”了一声。

聂子臣今天看起来心情颇佳,向来不苟言笑的人,居然问了他一声:“什么事?”

神游天外的徐助理吓得差点把手机砸了,连忙道:“聂、聂总,你认识这个摄影师吗?”

聂子臣淡淡扫了一眼他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面是一个认证微博,博主是“摄影师谢芷默”。他默然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抬眸扫了一眼徐助理。

徐助理被这一眼看得油然生出一股饭碗不保的警觉,连忙解释:“哎,我就是觉得这模特,长得好像您哎……不过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怎么可能是小模特可以比的!”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连忙点开照片给他看大图。

没想到他家BOSS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推掉了他殷勤递去手机的手,淡淡道:“今天不用你开车,下班吧。”

徐助理呆呆地望着聂子臣一气呵成地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顿时觉得自己的饭碗和这辆车一样,马上要绝尘而去了。他带着哭腔做最后努力:“聂总你这是去哪啊?”

“接女儿。”

“女……女儿?!”

工作交接之际,谢芷默手头反倒没活干了,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拎着两盒营养品回家看妈妈,顺便在网上约了个驾校。

谢母是S市一所音乐学院的老教授,一个人寡居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偶尔会接私活,教小朋友弹钢琴。眼看就要退休了,谢母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谢芷默请了个钟点工照顾她,自己也时常回来探望。

谢芷默突然进门时,谢母正在吃早饭,简简单单的清粥、鸡蛋,慢条斯理地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妈妈上午有一单家教呢。”

“没事的,我正好去见教练,下午陪你逛超市。”谢芷默放下礼盒,坐在她对面帮她剥鸡蛋壳。

谢母点点头:“蛮好的,你以后也是要朝九晚五上班的人了,自己学会开车方便些。”说完看着桌上的营养品,又是补钙又是补锌,叹了口气,“你的钱也不是捡来的,总买这些做什么?自己家的妈妈,又不是见婆婆。”

谢芷默往她碗里放了个剥好的白煮蛋,得意地笑:“有钱,任性。”

谢母的眉头立刻皱起来了:“好好说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谢母是20世纪60代出生的知识分子,哪怕年过半百,举止谈吐也样样得体。谢父在世时虽然只是个国企小职员,但待人也是谦逊和气。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结合生出谢芷默这个怪胎的,性子野,小时候是个皮猴,大了也收不了心。

幸好她这两年知道收敛,给她介绍的对象也试着处起来了,工作也有着落了。

想到这,谢母的脸色总算缓和了点:“工作的事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去上班?”

“妈,我虽然签了公司,但工种不一样,不用坐班的。”谢芷默耐心地跟她解释,“我是特聘摄影师,杂志出一个项目,我负责去拍就行了,反正都在本市。”

谢母听得一知半解,听到“在本市”才满意了些:“这样多好。女孩子家,年纪不小了,别成天在外面晃。”

谢芷默牵牵嘴角,强挤了一个笑容:“知道了,妈。”

上午谢芷默去驾校交了学费,去医院打了体检证明,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小时,到家居然已经将近十点了。

她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屋里是悦耳的琴音,谢母在教琴。小孩子手法生疏,磕磕绊绊地才弹完一段练习曲,可是听在耳朵里,却有说不出的童真有趣,让她一时愣在了门口。

谢母的声音传来,分外温柔:“嗯,这一遍弹得不错,保持住,再来一次。”

小的时候学钢琴,谢母也是这样教她的。只不过她坐不住,一首曲子弹个大概就想换一首,下一首还没练熟,又不想弹了。饶是谢母这样的好脾气,也因为这事训过她好几次。最后她也没能把十级证书考下来,停在不尴不尬的九级。

大学时候,有一次聂子臣突然来学校找她,谢芷默空手赴了约才知道那天是他的生日,只好把他拉去琴房,弹了一首曲子送给他。那大概是她弹得最认真的一次了,因为被他一直注视着,脸颊都微微发烫,心猿意马得弹错了好几个音,头一回懊恼自己小时候怎么没听妈妈的话,好好下苦功。

可是他好像完全不在意,双手捧着她通红的脸,像捧着一只熟透了的苹果,在掌心揉来揉去,就是不肯吃下腹。连笑话她的声音都清润好听:“羞什么?我媳妇多才多艺,哪里拿不出手了?”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觉得“媳妇”这个词这么悦耳动听。

……明明是毫无关联的事,怎么会又想起他来了呢?

谢芷默神色有些黯然,晃了晃脑袋,才拧开锁。

正好两个小时到了,小朋友从琴凳上爬下来,甜甜地喊了声“谢谢老师”。五岁的小姑娘,小脸圆圆的,看着谢芷默的时候需要吃力地仰着头,煞是讨人喜欢。

可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能分给乖巧可人的小朋友,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门口,一步都不敢踏进客厅。

里面的那个男人像是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礼貌谦和地跟谢母交谈:“悠悠调皮,给老师添麻烦了。”

谢母揉揉小悠悠的头,笑得慈眉善目:“哪里哪里,小孩子这么懂事已经很不容易。我女儿小时候学琴,三分钟就喊累。”

高大挺拔的男人蹲下来,替悠悠整理着衣领,仿佛漫不经心地一问:“您女儿?”

谢母温柔地笑着:“老大不小啦,要是听我的话早点结婚,现在孩子也该这么大了。”

谢母笑得和乐融融,门口的谢芷默却是羞愤欲死,三步并作两步迈到谢母身边,埋怨地喊了一声:“妈!”

第一眼见到他时的震惊被谢母的话冲淡了不少,谢芷默平复了下呼吸,才勉强装出一副疏离的样子,明知故问:“这是?”

谢母笑道:“悠悠爸爸。”

那是聂子臣,她不敢忘记的聂子臣,如今已经是一个五岁小姑娘的父亲了……

谢芷默失神地“哦”了声,仿佛事不关己地点头,跟他说了声“你好”。

可一回头,她愣神的表情一定出卖了她。

他的笑容仿佛被时光镌刻在岁月里,半分未曾老去,一身CANTARELLI定制西服不及他眼眸耀眼。而那双璀璨得仿佛盛满星光的眸子,慢慢地,移到她绯红的耳郭上,别有意味地笑了笑。

谢母礼数周到,派谢芷默送一送这对“父女”。

谢芷默只象征性地送到门口,转身就要回去。

没想到聂子臣演陌生人演上了瘾,满脸宠溺地抱住悠悠,柔声道:“快和阿姨说再见。”

悠悠很乖巧,拖长着喊:“阿——姨——再——见——”

谢芷默气得浑身发抖,回身进屋就关上了门,“砰”的一声。谢母嫌弃她:“怎么毛手毛脚的,关个门这么大动静!”

她不想被谢母撞破,直接冲进了房间,反锁了房门,整个人才倒了下去。

面对他的时候还有力气装腔作势,现在一个人了,她诚实地翻开自己的心,才发现那里被熔出了多么大的一个窟窿,瑟瑟寒风不停地灌进来。

她以为再重逢,彼此至少还能相视一笑,道一声“好久不见”。毕竟她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连她都不舍得用那么恶毒的嘴脸对待他,他怎么忍心这么肆无忌惮地炫耀他的美满幸福?

谢母在外面不停地敲门:“出什么事了?”这丫头,怎么不让人省心呢。

谢芷默喘息了半晌,才打开门,呆头呆脑地笑笑:“刚才胃疼,吃了两片药就好了。”

谢母当然不信:“吃胃药锁门干什么?”

“关门的时候太用力,大概带到锁了……”谢芷默知道这个解释有多么无力,连忙转移谢母的注意力,朝门外努了努嘴,“刚才那个小朋友的家长,经常来我们家吗?”

谢母摇了摇头,这才往回走:“平时都是妈妈来接的,今天还是第一次爸爸来接。”

谢芷默怔住了,良久,喃喃道:“悠悠妈妈……长得好看吗?”

“好看呀,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保养得跟刚毕业的小姑娘一样,气质也不错。他们家基因真是好,你看悠悠长得那么漂亮……你以后要是能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娃娃给我抱抱,妈妈这一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后面谢母再说了什么,谢芷默都已经听不清了。

能陪他共度终生的人,当然该是这样,十全十美。

她早就该知道的,又在期待些什么?

林隽打电话来的时候,谢芷默正在驾校练习倒车入库。

在几十次越过黄线之后,教练终于忍无可忍。这么简单的操作,一般人练习个几天也就会了,只有谢芷默,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学了这么久方向盘还是打不正。

谢芷默低眉顺眼地给教练道歉,下车去接林隽的电话。

林隽听她懊恼的声音,心下猜到了七八分:“被教练骂了?”

“是啊……你当初是怎么学的车啊,我都快把教练气走了。”谢芷默可怜巴巴地数着日子。因为很快要开始工作,她报的是一个突击班,科目一还没考,科目二先练起来了。没想到她这两天正巧状态不好,处处碰壁。

林隽那边传来机场的女声提示音,一边打趣她:“你不是逢奖必中小红手吗,考试那天凭运气,眼睛一闭、方向一打,说不定就通过了。”

“林隽!”谢芷默磨刀霍霍了一会儿,突然正经起来,“你回S市啦?”

“嗯,刚下飞机。”

谢芷默看了眼表:“现在预约应该还来得及,晚上请你吃饭,一定赏脸哈!”

Oyama Sushi中午不开门,只有晚上两场,一座难求。

聂子臣很少吃日料,坐在雅间里抬腕看表。低头的一瞬,一个小小的身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双马尾一甩一甩地扑到聂子臣怀里:“干爹抱!”

聂子臣把她抱上座位,顾千月才姗姗来迟,一见这副场景就蹙眉:“悠悠再这么跟你亲下去,她爸要跟你翻脸了。”

顾千月刚从公司出来,一身干练的白色套装,妆容一丝不苟,哪怕嘴上说的是玩笑话,这么一蹙眉也有几分威严。

小悠悠一手拿着一根筷子敲茶杯,敲得叮叮当当响:“不提爸爸那个坏人啦,又不带我来吃寿司!”这家店是她最喜欢的,只是顾千月夫妇工作都很忙,很少带她出来。

聂子臣笑着想说话,目光却定住了。

顾千月这么一个人精,自然发现了他的异样。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餐厅门口幽暗的灯光下,一对年轻男女正说笑着走进大厅,长得都挺扎眼,凑在一起男才女貌,登对得很。

聂子臣的性取向很正常,看的不可能是男方,那就是……

“你女朋友?”顾千月挑了挑眉,这种都市狗血剧情她见得不少。

聂子臣早已神态自若:“不是。”

再精明的女人也是八卦的,顾千月穷追不舍:“那就是,看上的女孩子?”

聂子臣不置可否,十指交叉抵着下巴,大大方方地盯着雅间外的女孩看:“你觉得她跟我般配吗,千月姐?”

顾千月的目光在那对男女身上打量,狡黠地一笑:“彼此彼此吧。”很明显的弦外有音。

聂子臣居然没有不高兴,牵起嘴角笑了笑,摊开菜单问悠悠:“饿了没有?”

与此同时,刚落座的谢芷默正四处张望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林隽把菜单递给她:“怎么了?”

“没什么……”她一进门就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大概是多心了吧。谢芷默再一恍神,发现那本菜单停在她面前许久了,才不好意思地推给他,“我请你吃饭,当然是你点啦。”

“女士优先。”

谢芷默推不掉,吐了吐舌头接过菜单。本来爱吃日式料理的人就是她,林隽提出来这里,多半也是为了迁就她。

谢芷默在心里叹气——三年了。

刚认识的时候,他是初入律所的法律系高才生,她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旅行摄影师,外加法盲。忘了是哪一次开始的了,她面对几十页的法律文书焦头烂额,想起了在旅行时认识的还算投缘的朋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上QQ联系了林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逢奖必中的体质,他正好有空,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林隽这个人,虽说因为职业缘故偶尔会毒舌,但总体来说非常亲和,一来二去,两个人也渐渐熟了起来。

直到现在,谢芷默每一次签合同前都习惯性地发给林隽,他也不厌其烦地替她把关。

三年了,其实她总觉得哪里欠着他。

林隽端详着她低敛眼睫翻菜单的样子,轻声开口道:“叹什么气?这么心疼你的钱包?”

只是逗她的罢了,没想到谢芷默很认真地回答:“没有啊。你帮我这么多忙,人情债还到明年都还不清。”

他是她的债。

林隽颇有些意兴阑珊,不痛不痒地跟她聊些生活琐事:“上回见的那个相亲男怎么样了,有跟你联系吗?”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呀——”谢芷默听得眉头紧皱,“人家根本就是个GAY,请我看完电影之后赞美了我的优良品德,大方地邀请我和他形婚。你满意了吗?”

林隽低低笑了一声:“真的啊?”

谢芷默啪的一声合上菜单:“林隽!揭人伤疤有这么有趣吗?”

林隽给她顺毛:“好了,这顿我请,怎么样?”

果不其然,谢芷默奸计得逞,嘻嘻哈哈了起来:“那多不好意思啊,我都说了请客了……不如AA吧!”说完就叫来了服务生,胸有成竹地把他的那份也一起点好了。

林隽看着她:“请都请了,再提一个坏消息。”

他说:“最近忙着签《COSTUME》,有看网上消息吗?有人发了一个西班牙摄影师和你的作品的对比图,传你抄袭。”

谢芷默不自在地抿唇:“看到了,不过我最近心思不在这边……”

林隽挑眉:“你连这都不关心,你关心什么?”

“赚钱呀!”谢芷默嘻嘻哈哈地转移话题,“我签《COSTUME》不就是为了进时尚圈分一杯羹吗?我妈妈年纪大了,心脏还不好,我再不努力挣钱,就要体会什么叫‘子欲养而亲不待’了。”

林隽眸色复杂,没再追问。

吃完饭,账还是谢芷默结的。她今天穿了双小高跟,揣着钱包噌噌噌走到几步开外:“跟你开玩笑的!我说请客就肯定要请,你好好坐着,不准跟我抢,敢抢我会翻脸的。”

林隽摇摇头,真是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好。

结果走到柜台,服务生微笑着对谢芷默说,她那桌的账已经结过了。

谢芷默疑惑地回头看正低头喝饮料的林隽——不可能啊,他全程都坐在她对面,没时间过来的。

不过很快,她的疑问就迎刃而解。

因为罪魁祸首从雅间出来,“偶遇”了她,还气定神闲地跟她打招呼:“谢芷默?”

谢芷默身形一僵,连笑容都懒得挤:“是你付的钱?”

聂子臣不解地看了眼收银台:“他们没告诉你是我?遇到了就是缘分,还要多谢你妈妈这么用心地教悠悠。”

不提这茬还好。谢芷默觉得自己的风度要用完了:“聂子臣,你要不要这么幼稚!”她伸手粗暴地扯过自己的收银单,想从钱包里掏出现金还给他。结果趾高气扬的神情就这么凝在脸上……这家店的人均消费太高,她一开始就决定刷卡,根本没有准备那么多现金。

谢芷默不甘地咬了咬牙,摊开一只手:“银行账号拿来,我把钱给你划过去。”

聂子臣泰然自若地笑着,刚想开口,突然插进来一个冷峻的声音:“不用了。”

林隽发现这边的异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谢芷默身边。他向聂子臣淡淡一笑,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卡,递给收银员:“这位先生那一桌的账,我结了。”

谢芷默被林隽揽着肩膀往外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看的不是聂子臣,是那个雅间。里头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依然熟悉,旁边还坐着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端坐在那里,优雅的气质和衣装,足以看得出那是一个多么大方得体的美人。

谢芷默的心尖还是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

人真是一种犯贱的生物,明明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明明嘴上针锋相对说着老死不相往来,心里却还是在意的。那是她最好的年纪,她那么喜欢过的人,曾经在他面前弹错曲子的一个音,都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一样的人。

可是其实,他才是她的生命里,弹错的那个音。

林隽看她脸色不佳,行尸走肉一样,干脆停下了脚步:“怎么样,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再去吃点什么,或者……陪你喝酒?”

谢芷默摇摇头。她还没有矫情到见一次前男友就要大醉一场的地步。

“没事,送我回工作室吧。”她扬起个笑脸,“忙着挣钱养家呢,哪有空借酒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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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已经快到夏天了,天气有些闷热,人们大多都穿着短衣裤。可谢慕华今天还特意衬衣领带的打扮了一下,他本就是那种淹没在人海中就再也找不到的普通人。但今天是他女朋友的生日,谢慕华咬了咬牙,花了半个月的薪水给自己买的名牌衬衣西裤。今儿是他第一次去女朋友的家里,要见未来岳母岳父的,可得给自己长长脸。(内容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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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一个美丽可爱的女生站在,世界第一贵族学院,女生那洁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棕色及腰的长发,170的身高,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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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入苍穹的十二炼狱神殿分崩屏塌,荒古溟兽仰天长嚎,天崩地裂,大地翻覆……启辰台上赞歌鸣嚷,陨火急降,漫舞的红影身段指天而翔,光与暗的夹缝中再难触及她的指尖……溟神战刃断裂沧海,双城之翼破碎虚空,远古溟神皆竟复苏……永恒之晶滑落殿堂,器灵永心魂荡飘散,邪溟洒泪,斩戟断情……定君九剑,诸神黄昏,四溟禁法,祸遁沧溟……烟雨过后,心中执着可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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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知道我楼上住着的是禁婆,楼下是粽子时,我是崩溃的。身为一名画师,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画个画。可是没想到,因为老爹老妈的关系,我卷进了一个又一个墓中。奇怪的画,佛塔下面的刻板,火山下面的奇怪遗址,到底蕴藏着什么……最后,为什么我得管一个盗墓的叫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