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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棋局

时令正直九月下旬,空气不若冬天般干燥,有几分澄净湿润。我恍然地伸出手,每每有几分湿意。

“姐姐,你今日去看良主子,可要我陪着?”可妍在身后低声问道。

我回头淡淡一笑,道:“她喜欢清净,你便留在这为我整理下,总是散乱无章,也的确让人笑话。”

“好,姐姐要保重身子。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她话里透着浓浓的关心。我转身打量她,不觉皱眉。

“还让我保重身子,你自己怎么也这般模样?”最近忙着给太子治病,一天天见他好转,却忽略了可妍一直消瘦的事实,再回想,却发现她最近也总是心神不定。

她一震,眼神里有狼狈的躲闪。随之,叹了口气,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低沉的声音传来,微带哽咽。“家里来信,我额娘病重,我……”她抬起头,咬住下唇,一双眼睛满是期盼和羞意,似乎对我开口让她万般为难。

我松了口气,按了按她的唇,让她放松开来。“傻丫头,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早些告诉我,怎可为难你自己?我虽不是什么有钱的主,但还是能帮上你的忙,以后不许再这般让自己为难。”

她破涕为笑,不迭点头。

我暗暗叹气,可真是多事之秋呀。

一阵连续的猛咳,良妃对上我的担忧的眼神,淡然的微笑。“可见我越发不中用了,往下,再不敢让你多来看我了。”

我怒目瞪她。“病成这样,你却还有心情来与我玩笑?可让太医来瞧过?”

她摇了摇头。“眼下不同往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该明白我的。”

心里一动,却知问她她也是守口如瓶。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慢慢顺气。“你这样,让我如何安心。恼不得要让皇上再让我回来。”

“别。”她猛摆手,因为激动面孔涨得通红,“如今我怕真护不了你,你安心跟着萱贵人,我看她今时今日定不是初进宫时那般没有分寸,有她在你身边,我放心。”

“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瞒着我。你这病,多半是被你的心病磨的,虽然我不能改变什么,至少你不要让我在一旁只有无能为力的感觉好不好?”我握紧拳头,看到她如今朝不保夕的样子,真的害怕她随时都会香消玉殒。

她手放上我的手。“放心,我总还能活几年。每个人都有那样的一天,早或晚,又有何分别?”

“有。”我答的坚定,“对我、对八阿哥都有分别。你是性情中人,别告诉我你不在乎。”

她似是发愣了好一会,才幽幽道:“来这里,最庆幸的是有了胤禩这个孩子,还有,便是能遇见你,才让我这些年不至于太寂寞。”

正欲答话,却看到芷蓝冲冲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主子,万岁爷宣了常太医为主子把脉。”

我和良妃都是一惊。她身子一哆嗦,泛起一丝苦笑。“在这节骨眼上,他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时,常太医已经进门,作揖道:“下官奉皇上旨意特来为娘娘诊治。”

神情间没有多余的奉承,也没有对这所谓冷落已久的主子有丝毫的怠慢。这三十多岁的男子相貌儒雅,言语不卑不亢。

“有劳常太医。”良妃微微点头示意,他不慌不忙地道:“不敢。”

我和芷蓝交换了个眼神后,退出了房间。我还是怔怔地望着里面,却被她一推。“最近可好?”

我点头。“还可以,只是有些不惯。”

“我们也不大惯,主子更是。最近她心事越发重了,却没有你能像从前那般能随时劝解她的人。”她幽幽的叹气,“今日皇上既然能亲自宣常太医来给主子诊治,证明皇上心里还是在意主子的,可主子仍然不开心。我也不明白,主子这么些年究竟为了啥。”

“也许外人看重的她并不在意,可她在意的却偏偏咫尺天涯。”我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

“终究还是你了解主子。”她淡淡地笑笑,“我们也只有干着急,希望常太医能治好主子的旧疾,我们做下人的也安心。”

半晌,两人沉默下来,忽听得声响,只见常太医已经问好诊,径自要离开。“常太医。”我低呼,他停下脚步,沉默的等我问话。

“良主子的病?”我试探地问。

“三年,怕最多不过三年。”他温和的眸子有丝怜悯一闪而逝。我心里仿佛有什么塌了,眼前一暗,久久恢复清明。

“太医,您一定要救我们主子。”芷蓝在一旁恳求道。

他微叹口气。“自当尽力而为。”

我怔怔地看他离去,竟没有再见她的勇气。只听里面低低地唤道:“盈雷。”

我忙敛了神,进到里间,她唇边含着抹明了的淡笑,道:“别难过,是我的命,终究躲不过。三年,果真是三年吗?”她嘴角的笑有丝奇异的诡异,看的我惊心。

“不要!”我脱口而出,却自己也不明白,这不要指什么。

她抚慰的一笑。“不是每个人都能知道自己最后的归宿,上天对我并不算刻薄,对将来的一切,我并非毫无准备,也不会怨天尤人。”

泪水不听使唤的流,她拉住我的手,那手柔软的好似没有半分力气。“答应我,帮我瞒着胤禩,我不要他多一层顾虑和负担。恐怕,他能按他自己要的去争取也只有这一次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吧。”

我早已泣不成声,只拼命点头。

她微笑着,渐渐的沉睡过去。

二阿哥的病情在一天天好转,有时做催眠时他还是会很痛苦,但次数多了,随着对以前事情的看法和心态的变化,明显能感觉到他也在改变。

有时会和他谈一些诗词歌赋,只不谈政治、不谈历史。人人都说三阿哥才华出众,却不知二阿哥的学识却也不在他之下。看他一脸轻松温和的模样能想象得出当年赫舍里皇后的温婉雅致。

按治疗方案,本该让他们将曾经在尚书房读书时的场景重新演绎一遍,但那份资料被盗后,为保险起见,便取消了那样的方案。他们一个个城府与计谋都超乎我的想象,即使我用的是简笔,却不能不防范聪明如他,是否能够从有限的笔画里猜测对应,更重要的是,他的额娘是良妃,我焉能肯定他对简笔一无所知?所以安慰可妍的话我会说,但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抬头望天,却没有看进任何景色。

“在想什么?”后面乍听到十四的声音,我没有回头,只是淡笑道:“我所想的是你们所感兴趣的,不过却不能告诉你。”

那一声嗤笑离地近了,他已站立在我身边。“对我来说,不重要。”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找我有事吗?”

他有些尴尬的抬手抵了下下巴,重新放回原地后,若无其是的答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忙着二哥的事,心力交瘁。我们兄弟几个想让你好好休息一天,不为别的,只是想单纯的让你不要太累。”

“哦?”我讶异的挑眉,如今他们还有工夫顾着我,莫不是为着感激我的治疗计划?“总该给我一个理由吧?”

“你来储秀宫满打满算也四年了,虽然现在你暂时离开,但毕竟是权宜之计。”他转向我,眼里带着丝得意的笑,“这算不算一个理由?”

我轻笑。“算,一个很好的理由。”低头思索了会儿道,“不过,既然是为我,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他倒是犹豫起来。“别趁机为难我们。眼下,你不可能出宫。”

我扑哧一笑,道:“我有分寸的。只是,在那一天,我想请上二阿哥和四阿哥,希望你们不要见怪。”

十四靠近一步,身形遮住我面前的阳光。背光处,他的表情有些幽暗。“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

我不以为意地笑笑。“不用明白,我做的事情不会全是为了自己。”看到良妃病重以及她不自觉流露出的哀伤,我越来越能印证八阿哥的结局。不论他与我的资料被盗是否有关,我却也做不到对他坐视不理。

也许,那天会是个好机会。

“你不怪我们了?”十四小心翼翼地问。

闻言抬头却看到他略微紧张的表情,我摇了摇头道:“想过,只是做不到。”念着良妃,心里纵是想恨也恨不成。不然何苦算计一个我想也不敢想的人。

“你在算计什么?”十四注视我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

“佛曰不可说。”我眨了眨眼睛,神色却没半点轻松。如果想算计的人是四阿哥,究竟我能有几分胜算?

而现在的他,是否依然是那般慌乱迷茫?

嘴角浮起一丝淡笑,十三是他的软肋,但我更能相信,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幸好,我不是他的敌人。

一坛梅子酒。

我微笑着给自己和二阿哥各斟一杯,浅酌一口,赞道:“好酒。”

二阿哥轻笑道:“没料到,盈雷姑娘秀外慧中之人却也有几分巾帼之气。”说完,举起酒杯,向我敬道:“请。”

我眼里闪了片刻犹疑,他倒是了然,放下了酒杯,道:“姑娘若有担心,胤礽少不得约束自己。”

他的坦然和体谅反倒让我心生好感。“二阿哥不必拘礼。盈雷这次来,便是邀请二阿哥参加明日的聚会。”

“聚会?”他不解地问道。

我微笑着点头。“对,几位平日里有来往的阿哥都会来。二阿哥心事过重,便趁这次机会和几位阿哥多多相处,也能减轻二阿哥心里的重担。”

他沉默地放下酒杯,半晌,沉吟道:“姑娘的好意我能理解,只是这一次,因我而牵连太多的人,我也无颜再见我那几位弟弟。”

“二阿哥难道能逃避一生吗?”我淡笑,问道。

他果然是聪明人,目光跳跃几下,没有再拒绝。“我想姑娘会这么安排,一定有姑娘的道理。”

“二阿哥不能躲避一生,更何况,恕盈雷大胆猜测,二阿哥不论多么不情愿,皇上终究会有他自己的打算。”八阿哥在朝堂的动作太大,已经大到皇上有好两次仔细询问二阿哥的病情,问我有多久能保证他的病不会再经常反复发作。

我想,这问话背后的深意意味着八阿哥此时的举动终究都只是镜花水月。

“人为什么一定要勉强自己做不能做到的事情?”二阿哥眉宇间笼上几分淡淡的愁绪,仿佛在自问仿佛在问我。

“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我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

“姑娘的意思是?”他压低了声音。

我慢慢让自己喝完那杯酒,露出一抹深邃的笑,问道:“二阿哥,盈雷不会下棋,可是,盈雷有把握明天能够赢棋艺出众的四阿哥或者——八阿哥。二阿哥,跟不跟盈雷赌这一局?”

秋风飒飒,连绵阴雨后,竟是难得的好天气。我不便多出去,便借了地方就在延禧宫内设宴请了几位阿哥。只我一个人自是忙不过来,便让可妍帮忙。可妍今天格外的高兴,这丫头也是心灵手巧,一点即通。

待我们把桌上一应拼好后,十阿哥眼睛瞪地直直地。“素菜?盈雷,我们来这,你便是这般招待我们?”

我看了看四阿哥,听说这些日子他一直修身养性,除了每日上朝请安以外,便是潜心修佛,不问世事。今日看他,那晚的疲惫与愧疚一洗而空。远远看他走来,步履缓慢而坚定。一双黑眸深不见底,曾经有的那一丝隐藏的锐利也消失无踪,却反而让人无从分辩他的情绪,更加难以捉摸。

我心里叹道:这越加深沉的男人。再回看八阿哥,一贯的从容雍适,一贯的温润如玉,却在眸底有着依稀可辨的炽热,使他素来淡雅的身上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这样惊才绝艳的两个人,为什么胜利的却只能是一个人呢?

“盈雷这是偏心四哥呢,明知道我们都是不吃素的。”十四懒洋洋地答道,冲我眨了眨眼睛。我回瞪,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几位阿哥果然都不是吃素的呢。不过,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的粗茶淡饭才更有滋味。”我不由分说地将了他们一军。

“那胤禛要多谢姑娘的盛情。”四阿哥眼眸微抬,眼里有几分淡嘲的味道,却是面无表情。

“还要谢谢二阿哥的梅子酒,我尝过了,人间极品。”我接口道,把二阿哥供上了前台,他微微有些拘谨,却还是开怀一笑。

八阿哥微微一笑,向二阿哥敬道:“我祝二哥早日康复。”

四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纷纷向他敬酒。他露着真心的笑容,向他的弟弟们一一敬来。

不管他们心里在盘算什么,至少眼前他们给了二阿哥一个他没有感受过的平和温情。

“十阿哥可以尝尝,看看盈雷的手艺能否比上九阿哥听雨楼的大厨。”我微笑地将桌面摆放整齐,把酒给他们斟上。

“这是什么?”十四看着那道奇怪的点心问道。

“这叫双鲜卷。是用春卷的皮裹上素肠、青笋。外面淋上了一层椰蓉,味道是极好的。”我夹了一块到十阿哥碗里,笑道,“对十阿哥怕是特别有效。十阿哥定是要好好尝尝的。”

十四在旁轻笑道:“不公平,我也要。”

我夹了块“豆腐”给他,他送进嘴里,一咀嚼,脸上微微变色,但很快恢复常态,面带微笑的道:“十哥,我建议你尝这个,味道可是一绝。”

“这是什么?”十阿哥不疑有他地指着那道色泽鲜亮的“水煮鱼”问道。

“这叫作天下有余。”我接口道,“用豆腐做的鱼,十阿哥当心……”

“好辣!”我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十阿哥吐着舌头猛灌酒,不停地喘气,抱怨道,“老十四,你戏弄我,明知道我吃不了辣,却都不知会一声反倒怂恿我,你、你、你!”他被喉咙口残留的辣味刺到,一阵猛咳。

十四哈哈一笑,道:“十哥,今日你可丢人现眼了。”他睨我一眼道,“要怪就怪这刁钻的丫头,她一个江南来的女孩子自己吃不得辣却做这么辣的菜,该罚。”

“那便罚她自己把这条鱼吃光。”十阿哥忙附和道。

我心中哀叹,忙讨饶道:“十阿哥,你可饶了我吧。我可没这本事。”

这话一说,其他人却也来了劲,连九阿哥也微笑道:“这个惩罚法子好,看这丫头以后还捉狭不。”

我可怜兮兮地看了看四阿哥和八阿哥。但见四阿哥把酒杯递到嘴边,掩盖那一抹笑容,八阿哥却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仿佛从没见过他们兄弟间每个人都那么轻松的模样,心里一痛,倘若十三也在,这幅画面该是多么的完整完美。

眼神一黯,我长叹了口气,正要去夹菜,却被十四一拦,他笑嘻嘻地道:“不能放醋、不能喝水、不能喝酒,不然惩罚不算数。”

我真想给那张笑脸一拳,真不知是不是他伺机报复。我不理他,将一口豆腐放进嘴里细嚼慢咽,没忘愉快地对他们微笑。

几个人预想中的画面没有看到,脸色一垮,十阿哥张大嘴,半晌,结结巴巴地道:“你是不是女人?还是南边来的女人。你菜里肯定有问题,我不信。”说完,对着我适才夹菜的方向又夹了一块,一尝便吐了出来。

我忍俊不禁,道:“十阿哥这下该信我没做手脚吧?”

八阿哥接道:“这丫头既然做了出来,自然自己是能承受的,你们连这道理都不明白,唉。”他重重地叹气,表示无奈。

“想不到你的本事还真多。”十四叹道,表示服输。

我笑的越发明灿。“如果我说我能下赢在座阿哥中围棋棋力最高的两位中的一位,可有人信?”

“就你那水平,估计我闭着眼睛都能赢你。”十阿哥见过我学棋,深知我的水平之差。

我不客气地顶了句:“这儿可是十阿哥棋力最高?”

他讪讪地道:“不是。这里,自然以八哥和四哥棋力最高。”众人赞同地点头。

“那我今日便挑战两位阿哥。只要盈雷能赢下一局便算盈雷赢,这个规则,可不算过分?”我盈盈一笑,目光瞥向四阿哥和八阿哥。

“好,我倒想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办法来赢我和四哥。”八阿哥雍容浅笑。

四阿哥却在经过我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话。“恐怕这才是你今日请我来的目的吧。”

我对他展眉一笑,和他目光相撞,却发现他的焦距仿佛透过我停留在了未知名的地方,隐隐透着丝释重的淡然,我小心收好那份困惑,将他们带至两间并排的屋子,拿出两枚黑白棋,分握在两边,道:“两位阿哥请猜子。”

八阿哥瞥了我一眼,随意的指向我的左手,作势抬眼似询问四阿哥,四阿哥不置可否的颔首。

我摊开左手,是黑子。“那八阿哥先行。”指了指右边的房间,作势道:“请。”

两个人倒是难得默契的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打帘子进去。十阿哥嚷道:“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我怎么有种被设计了的感觉。”他摸着脑袋,不解地看着九阿哥他们。

九阿哥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我想,盈雷心里自有定论。”

“可是,你一个人如何与他们两对弈?”二阿哥疑惑地问道。

我面带微笑道:“同时下。”见他们依然困惑的表情,我补充道,“对弈八阿哥时他先行,对弈四阿哥时我先行。几位阿哥自然能进,不过,要先猜一下,如果觉得我能赢四阿哥,便请到四阿哥屋里;如果觉得我能赢八阿哥,便请到八阿哥屋里。这样,棋局你们也能亲眼见证。只是,观棋不语真君子。各位阿哥可不能多说一个字。”

几位阿哥各自挑眉,十四先开口。“我去八哥那,虽然我信地过八哥的棋艺,不过,我更相信四哥能对付你的小伎俩。”

九阿哥与十阿哥不约而同地道:“我们信八哥。”

我看向二阿哥,他似是在回想,半晌,答道:“我赌——你能赢四弟。”

我冲二阿哥眨眨眼睛,他了然一笑,率先进屋。

我先进了八阿哥屋里,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和十四,笑道:“今天谁会是你的手下败将?”

我耸耸肩,轻松的笑意渲染开来。“那便要看八阿哥能否使出浑身解数了。”

“啪。”我在西北角落下一子后,四阿哥浓眉纠结,一望无底的眼眸幽深如海,既清且冷。他嘴角浮起一丝轻微的讥讽。“姑娘果然天资聪慧,佩服佩服。”

伎俩被戳穿,我浅浅一笑,道:“只是善于借用外力来掩盖自己的不足而已,雕虫小技,让四阿哥见笑了。”

抬头对上九阿哥清澈的眼,他微微一笑,如破冰而出,尽是明了的笑意。

四阿哥不语,沉思片刻,稳稳地落下一子。“胜负未分,姑娘不必如此得意。”

“果然是个难得的对手。”八阿哥审视棋盘,眼中光芒越发强烈,“请君入瓮。”音落,轻松的落子,成竹在胸。

“下的好。”十四不由喝彩道。我斜睨他一眼,他睁大眼睛无辜的回看我。

“别看他现在为你喝彩,他可是唯一一个不信你的人。”我望着一脸轻松的八阿哥,不紧不慢地道。

十四果然乖乖的噤口。

八阿哥不以为意,淡淡的浮上一层笑。“我能不能知道,今天你的目的?”

我摇头,答道:“不能。”

“那我可以选择不合作。”他笑意未曾稍减,但眼底却有深究的冷淡。

我无所谓的看他,淡然道:“这是为你自己赢,并非为我。你可以选择不合作,但真的愿意舍弃这个机会吗?”

我是真的佩服四阿哥,明明已落下风,却依然不动声色。这是一个有着超乎寻常人喜怒哀乐形于色的——“佛”。围棋“九品”中列在最前的四品——“入神”、“坐照”、“具体”、“通幽”,都能在他身上得到最好的诠释。

你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落后的迹象,反而是一种平静,一种了然于心又成竹在胸的平静。即便,我是这场棋局的局外人,却仍然面对他的平静时有一丝的慌乱。

他只一味地平和沉默,却好像一座大山。看似没有半分威胁,却也没有丝毫破绽。他落子很慢,但又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在沉默的表象下,一旦对方松懈,随时会给致命一击。

这样的对手,太可怕太可怕。

“胜负已定。”八阿哥淡扯笑容,眼眸的光亮此刻到了极致。屋里的光线虽不强烈,却丝毫不能折损他的光华与气度。声音依然温雅,神色依然淡然,但君临天下般的超然自信却在这一刻强烈的迸发,让人移不开眼。

我松了口气,轻道:“终于,赢了。”

天色已暗,残阳如血,一瞬间竟让我心惊,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你的宝没有押错。”他起身,掸了掸衣衫,“我等你的好消息。”

“你赢的是我,不是他。”我淡淡地道。他面色一沉,自是听懂了我的话。这盘棋,由于我的存在,他不用直接面对四阿哥。

倘若面对面下棋的是他们,恐怕胜负终究难料。

“真正的强者,不在于困境时保持一颗坚忍的心。更重要的是在顺境时依然保有对过于自信的警醒。这个道理,想必八阿哥比我明白。”

他负手而立,轻轻一笑,那一笑将适才的光芒隐去,第一次,我从他眼底看到了刀光般的清寒。

“你赢了。”淡淡的话语听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像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微抬首,微扬眉,等待我的回答。

“盈雷想问四阿哥要一个许诺。”我拾起一枚棋子,用随身准备的刻刀一笔一画刻下一个“盈”字,平视他,不疾不缓的道:“将来,四阿哥若看到这枚棋子,无论是不是盈雷本人,希望四阿哥都能答应他一个要求,一个分内的要求。”

“这就是你今日布下棋局的目的?”他幽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凝。

我不答反问:“四阿哥意下如何?”

“愿赌服输。”他似是毫不在意我要去的是什么承诺,答应的轻描淡写。

我一直未敢完全松懈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抬头看了看九阿哥与十阿哥,疑惑还写在他们脸上,二阿哥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对他们粲然一笑,手上有了这枚筹码,至少,在大难临头的时候能为他们换得一线生机。

我能做的仅只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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