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貌剑来如风,瞬间连刺八招,将范鹰全身上下都包裹起来。
长刀出鞘,遮、挡、挂、削,连挡八刀。小腿一痛,被周貌一脚踹中,连退数步。
周貌呸的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这刀法是跟跑江湖,买大力丸的师傅学的吗?这些乱七八糟的招式也拿出来丢人现眼。周六,这就是你说的高手?再敢谎报军情,打折你的狗腿。”
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丁连连点头。正是这个周六奉命跟踪李恒,无意中发现了范鹰的秘密。也是听了他对范鹰武功的描述,二人才结伴前来,耽误到现在。
范鹰自幼在镖局学艺,镖局规模不大,自然也教不了什么高深的武技,他的武功都是不入流的功夫。大部分的招式甚至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因为各门各派都有,叫法都不一样。由此可见,这些招式就是基础中的基础,简直烂大街了。
多年以后,人们提到“恨刀”范鹰时公认他有两点最可怕。一是他的刀意,那种在天地间燃烧,焚尽一切,毁天灭地的恨意。二是他的刀法。恨意不同,刀法便不同。伴恨意而生,随恨意而变,无穷无尽,千变万化。
人们赞美他的时候却不知道,曾经的他对“名家刀法”有多么的渴望。
现在的范鹰自然还达不到这种境界,可当他看到家丁手中的火把时,范鹰终于生气了。
由怒而恨,生出恨意的范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心存愧疚时,范鹰甚至不如一个普通人,现在的他,是一名战士。
手腕一凉,握着火把的左手滑落下来,掉在了地上。耳边传来一声惨叫,身旁的同伴在自己受伤前便已中刀。
一前一后的两声惨嚎划破夜空,在寂静的夜晚远远传了出去。周围的人家反而好像失去了听力,鸦雀无声。这一刻,何止是人,狗都不叫了。
范鹰飞身上屋,劈倒二人,随即跃下站在屋门前,持刀而立。沉声道:“范某今日立于此门前,有擅闯者死。”
他如猛虎扑羊般连伤二人,众人一时愣住,半晌无人敢上前一步。
周貌脸上再无一点笑容,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屋上的两人是家丁中的佼佼者,居然挡不住对手的一刀。
一阵笑声,周才一改满脸的严肃,堆着笑走了出来。
顷刻间,两兄弟便互换了嘴脸。周家子弟,果然与众不同。
“范兄弟,你不要紧张,容我先救治了伤者。”说罢大声训斥两旁的人,去救治受伤的家丁。他甚至亲自捡起了断手,也不顾染得自己一手鲜血。
忙完一切,才笑吟吟的说:“今夜来的匆忙,范兄弟不请我兄弟二人进屋一叙吗?你并未离开我周家,咱们可还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可伤了和气。”
范鹰久闯江湖,哪里肯让他进来,轻轻摇头,仍是全身戒备。
周才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周家幸得祖先庇佑,世代勤俭,留下了一份产业。然世道败坏,人心不古,为防小人觊觎,难免有行事不周之处。但是请各位扪心自问,周家对大家如何?范鹰,是谁让你居有屋,食有肉?我周家可拖欠了你一分工钱?可曾有半分对不起你的地方?”
他说最后两句时声音猛地抬高,双目怒视,大声质问。
范鹰是个重情义的汉子,走江湖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向来是别人对我如何,我便对人如何,一时间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一阵羞愧,低下了头。
就在此刻,才、貌二兄弟心有灵犀,对视一眼,同时冲了上来。双剑一左一右,如同一把剪刀,绞向范鹰的两肋。
范鹰急退,双剑扫过,尘土飞扬,屋门被斩得粉碎,周才的剑尖上更是留下了一抹鲜红。
周貌听得屋内砰地一声,立刻俯身冲了进去,瞪大双眼,仔细寻找。
漫天灰尘中不见人影,只见刀光。刀法平淡无奇,有人叫力劈华山,有人叫迎百刀,也有人干脆就叫当头一刀。十个学刀的人,有十个人用过这一招,只不过今天用这一招的人叫范鹰。
怒火在胸中燃烧。这一刻范鹰大恨,不恨别人,只恨自己。他娘临终前告诉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他,却经常会忘记。
为什么使出这一招,他自己也不知道。力量、速度、方位或者是其它的什么原因吧。很久以后他才明白,此时此地,只有这一招最适合发泄出他满腔的怒火,一身的恨意。
周貌大叫一声,倒退着走出了屋门,披头散发,摇摇晃晃。
头痛欲裂,用手抹过去,手上沾满了泥浆。
怎么会有泥浆?我没有淋到水啊。
这小子的刀太猛了。就算是自己向许世亭求教时也不过如此啊。
大哥呢?怎么不过来扶我?不知道我受伤了吗?
眼前天旋地转,周貌摔倒在地上。
周才试着用手去捂住弟弟的伤口,根本做不到。这一刀,几乎将头颅劈成两半,红白相间,混成一团。
屋内的范鹰半跪在地上,肋部一条半尺长的伤口,鲜血喷得到处都是。那一刀发泄出的不仅是怒火,也有他自己的热血。
艰难的在伤口上裹上药物,大口的喘着粗气。窗户砰地一声被打烂,几支火把先后扔了进来。火苗立时冒了起来。范鹰拖过水缸,在两扇窗前各泼了半缸水,止住了火势。
刚一用力,肋下的伤口又渗出了鲜血,他用的都是最普通的伤药。
四周仍是寂静无声,周家的势力不容小觑,本地的保长、甲长已经被收买或恐吓,不会有人来帮他了。
这一刀暂时震撼住了外面的人,不过周才很快就会有更阴险的办法想出来。不管这些,还是先喘口气,恢复实力,是守是走随机应变吧。
方母醒了过来,范鹰怕扔进的火把会伤到她,顾不得天热,把一床棉被泡上水,给老太太包了起来。
屋外的周才一脸狰狞。周貌临死时满脸是泪,全是对生的渴望,刺激的他恨不能把这二间屋子夷为平地。
双方如同蛰伏的野兽,舔舐着伤口,静静的等待着下一轮的生死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