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全神贯注,防范着后面的年青人。
范鹰咋一看就是个很普通的人。他像是一根弹簧,没有压迫的时候便人畜无害的静默着。即便受到了压迫,他也会像弹簧一样收缩,一点一点的收缩。可他的收缩并非没有终点,当跃过这条底线,他就会像一座爆发的火山,拼尽全力,毫无保留。那时的他即便不能融化对方,也会融化自己。
两人二目对视,空气中似乎都碰溅出火花。
方母无声的哭泣着,伸手去拍他的肩头。她不知道李恒的身上布满真气,手刚一搭上便如遭雷击,弹了回去。年老体衰,站立不稳,一下子坐在地上。
范鹰双眼蓦地一片血红,手中长刀径直地斩向李恒。
范鹰一直都不喜欢差役,从来都不喜欢。方母一心一意来找李恒,他不能阻挡,可是也不愿意现身,躲在了角落里。当看到李恒挺身向前时怕方母受到伤害,才控制不住,暴露了行踪。等到方母跌倒,他如同触底反弹的弹簧,彻底爆发。
李恒一直都很小心,对方的压迫让他不敢有半点放松。在这一刻,感知中长刀带着绝大的恨意扑向自己。狭长的刀刃劈向颈部,誓要将他一刀削首。
这一刀,似乎有了自己的情绪。
五指挥出,护住头部,手指搭在刀身,向后一拉,长刀被带动偏向一侧。范鹰如同不觉,不顾李恒左手抓向自己的前胸,刀头一转,再次斩向李恒的颈部。
李恒左手一抓,后发先至,将刀身缠住。可是手臂一沉,被长刀带动,范鹰双手持刀,再次刺向自己的脖子。
对手招招索命,丝毫不留情面,如同生死大敌。刹那间李恒想到的是自己遇到架势堂派来的杀手了。
刀尖刺向要害,李恒只好向后退了半步。却忽然想到方母就在自己身后,这一脚踏出就是一条人命。百忙中忽地变招,双手一绞,把刀身死死扣住。
饶是他双手坚如精钢,也被割出一条伤口,鲜血淋淋。
范鹰的长刀忽然停了下来,盯着李恒冷冷地说道:“让开!”
李恒不明所以,怕他杀人灭口,伤害方母,哪里肯让,双方一时僵住了。
方母在地上跃了一跤,反而清醒了一些,对范鹰说:“鹰儿,扶我起来。我还有话和小李捕头说呢。”
范鹰绕过李恒,走进去扶起了老太太。
一老一小相互扶持着,看的李恒哭笑不得。刚刚的生死相搏,就是个误会,这一仗打得莫名其糊涂,对方母说:“老人家就是方能的母亲吧?这段时间到处找不到你,让人放心不下。”
老太太一愣:“小李捕头是怎么找到我的?你认识能儿吗?是老李捕头告诉你的?他也见到能儿吗?”
李恒听得莫名其妙。外面传得神乎其神,他这个当事人反而不知。
旁边的李雨裳笑着说:“哥哥还不知道吧?大家都说你能破案是仗着过世的父亲,老李捕头每晚会给你托梦呢。”
听得老李两眼发光,搞得李恒哭笑不得。
这个世界极迷信,大都相信鬼神之说,自己身上的某些秘密有此遮盖也不是坏事,索性不解释了。
眼前这个老人是架势堂杀人害命的苦主。之前在青葱岭上抓的都是帮凶。人证、物证俱全,再加上一个苦主,整个证据链就完整了。
温言道:“老太太放心,方能的冤屈我们都清楚了,您是怎么脱险的,能告诉我们吗?”
谁知方母又糊涂了,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李恒一阵头痛,心想就算能和老李捕头沟通,那也是您老人家,不是我吧!
一旁的范鹰说:“此处不是讲话之地,我家住在城南明秀巷,李捕头想知道详情便过来一叙。”随即留下了地址。
两人争斗时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李恒点点头,各自离开。方母口中兀自喃喃自语。
夜晚,范家。
拨了拨灯芯,油灯下方母紧锁着眉头,睡梦中仍是一片凄苦。
范鹰叹了口气。一人一刀漂泊江湖,何等逍遥。数月前内力进入三流后,凭着刀中的恨意,普通的二流武者也不放在眼中。
可是灯光下那一张熟悉的脸,让他所有的坚强都化为乌有。他只有感激,老天对他不薄,给了他机会,可以弥补生命中最大的遗憾。
轻手轻脚的走出屋外,心里一沉。几名身穿紧身衣的大汉站在院中,四下扫视,连屋顶上也站了两个人。
为首二人,身着锦衣,腰下佩剑,漫不经心的看着范鹰。其中一人一阵冷笑,满脸阴沉地说道:“咱们周家真是瞎了眼,凭白地养了一头猛虎,自己还不知道。”
另一人接道:“大哥高抬他了,不过是一只白眼狼罢了。”
说话的正是周家的周才、周貌二位少爷。
范鹰脸红了。他投奔周家时穷困潦倒,确实是周家给了他一口饭吃。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也并不想长留此地,所以武功突破的事情也没有张扬。如果没有遇到方母,他已经静悄悄的离开了,彼此两不相欠。江湖上遇到,也不过是曾经的东家和伙计罢了。
可因为方母,一切都不同了,严格地讲,他这算是吃里扒外,有负于周家。
“范鹰在此立誓,从此运走他乡,再不入无为县半步,只请二位高抬贵手,放我们二人离开。”
周貌噗嗤一笑,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话:“你还想着再踏入无为县吗?那也先出得去才行啊。“
周才面色阴沉,对周围的家丁说:“你们记住,永远都不要对周家说这句话,说了这句话的人,都是死人。”
说罢一抬手,屋顶上的两个人取出背后的皮袋,到处洒了起来,一股烈酒的味道四下弥漫。
范鹰大惊,这里人烟密集,一旦起火便会牵连无辜,大喝道:“你们只是杀我二人,又何必纵火?”
周貌笑嘻嘻的说:“杀人却不放火,那不是做菜不放盐吗?再不杀几个人,放几场火,这无为县都没有人记得我们周家了。还真认为咱们架势堂是吃素的呢。”
话音刚落,猛地窜了过来,宝剑直刺范鹰的前胸。身后的几个家丁训练有素,半圆形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