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另一边。
我是陈媛,来自我们那个时空的近代、民国,也许在你们许多人眼里这是两个闻所未闻的名词。
没关系,你们只需要知道这是个位于古代与新纪元夹缝之间的时代,哦不对,在我们后面还有个遗失的现代、后现代或者超现代,反正后面两个时代存在与否已经无人可知,只是新纪元的学者杜撰的空名罢了,通常就合称为现代了,这个暂且不提。总而言之,我们的时代什么也没有留下,没有古代流芳百世的古典美学,更没有新纪元神乎其神的神人奇迹,甚至还比不上真正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现代,现代好歹还有一层神秘的面纱,还有无数新纪元的学者挖掘着它的坟墓,想要揭开它的面纱一睹真容;不像我们,根本没有人愿意多看我们一眼。这个时代好似前不占村后不着店,却又是两个时代激烈碰撞的产物,古代的余毒与现代初期的新民主碰撞下造就了我们的悲剧。
我似乎说了太多废话,好吧,这还是父母之命媒说之言的时代,这也是德先生与赛先生的时代。然而,像我这样的人,对于前者总是认识得太晚。
我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陈家大小姐,也可能不是。我不知道,一个嫁不出去的女人,一个在名媛圈里蒙羞的女人,也许称不上小姐,或者说,不符合他们对小姐的定义。
我的故事你想从哪里听起,飞缘魔?
我和袁哥哥青梅竹马,门登户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恰巧我们也相爱了,这本来是个金童玉女的故事。
如果没有那一天,我们在下游干涸的河床上细数着未来的故事,那个时候我们还有未来。也许你会问,难道未来现在就没有了吗?他们还是有的,只是不是我们的罢了。也对,飞缘魔,如果你可以实现我的愿望,我们所有人的确就没有未来了,无论是我们还是他们,都结束了。
你知道,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大的水。黄色的,翻滚着白色,激起几米高的浪,嘶吼着,飞驰着冲过来。
万幸我被冲到岸边,攀着一颗大树才不至于被冲走。也许这也是我的大不幸,要是被冲走,就好了。
总之,我当时闭着眼,死死抓住那根横木,心里全想着“如果我死在了这里,袁哥哥会痛苦吧”,那时多傻啊。
等潮头过去,我慢慢爬上岸,回头左找右找——袁哥哥不见了。我连忙跑回去叫家里人去下面找,回去的路上到处都是花椒刺,又粗又长。等我到家的时候,血已经把整个鞋底浸湿了——你看,现在我的脚上都还有印子,也许,永远不会淡了,就像那时候的记忆。
陈家和袁家两家人一直找到傍晚,才给袁立捞回半条命。还有半条永远没了,连日高烧后袁立嗓子哑了。嗓子也许不值当半条命,但我想说的是,那个会让我枕着谈理想的袁立永远没了。剩下的这个,我不认识;刚好,他也不认识我。我不是说失忆,他知道我,但不认识我。好吧,还是有些费解,你继续听我讲完吧。
袁家那边总是对这事耿耿于怀,尽管水坝的负责人已经赔了无数次歉这是个意外。但就是这样的,哪怕是新口号喊得再响,在遇到什么磨难时,还是愿意相信老的那一套的。一切事情既然讲究个前因后果,那么就该有所怪罪的,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需要翻出个底朝天,弄明白究竟是哪一个。更何况袁大少年的嗓子这么金贵的物件呢,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是马虎不得的。总而言之,意外这种说法,并不能使他们信服。
在这方面,我们家的姨太太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仔细核对了我出生那年各色下人的说辞,终于为袁家找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答案——丙午年。我其实是在两年交际时出的生,其中一只脚恰好跨在了丙午年里,而我已去世的母亲隐瞒了这一切,刻意回避了丙午年这个不祥的年份。多亏了姨太太的热心,我的生辰八字从天作之合变成了克夫寡子。
之后的事情我记不大清了,好像袁家上门来大吵了一架,又好像没有;好像是父亲提出让妹妹,也就是姨太太的女儿,替代我完成这场婚姻,又好像不是······他们才是天定的一对儿,因为天也是这样说的,一月后袁立的嗓子就又能咿咿哑哑地出声了。
所以,我就是罪人,克夫的罪人。
我还原想着,家里不同意,我们还可以去私奔,去没有封建迷信的地方,去有自由恋爱、有理想的地方,去我们曾经幻想过的那些地方······对,我们立刻就出发,我去找了他。
然后,袁立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我,他捡起边上的茶盏向我扔过来,袁家的佣人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
对不起,我好像记错了,现实怎么是这样的呢?
“可以了。让我来了结你的夙愿。我们同病相怜,我们都是丙午年出生、从未出嫁的女子。我们,不是罪人!”我,名飞缘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