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聊天几乎聊了一路,睡了一会儿后,眼看着要到地方了,这次楚墨瑾不会吞口香糖了。纪云杭犹豫了很久,小心翼翼问道:“你行李多吗?”自己也许还能帮她拿行李。
楚墨瑾:“不多,只有一个箱子。”
纪云杭:“噢,你家也在花夏市,等会儿直接回家吗?”
楚墨瑾:“……嗯。”这个词对她来说还很新鲜。
纪云杭:“方便吗?我送你吧。”
“你别难过。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纪云杭摸不着头脑。
“啊?”他怔怔。
楚墨瑾脸色严肃地跟他握了握手,拥抱了一下,然后语气也严肃地说:“我知道,你非常舍不得我,别难过。我们会有机会相聚的。”
纪云杭乐了,正要说什么,楚墨瑾就跟他挥手了:“有缘再见,争重。”
他笑道:“珍重。”
楚墨瑾念了几次“珍重”,二人正式分手。
机场大厅里。
楚白珩非常的紧张、激动、兴奋、恐慌,反正就是百感交集。他不断的想着,今天穿着是否得体?是否看起来太严肃?看起来不好接触?飞机会晚点吗?小瑾会不会不喜欢吃中餐?自己到底是要表现的沉稳些还是亲切些还是欢脱些?
到后面已经延伸成了自暴自弃般的“父亲根本就不该同意我来,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照顾小瑾”。绝不能给小瑾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他准备让父亲的秘书来接机,不失排场也不失礼,当然,这才不是临阵脱逃。于是他一脸沉稳地做好了心理准备,就开始近乎慌乱的翻找秘书的联系方式。直到一双白色的复古系带骑士靴出现在他视线里。
“先生你好。”
楚白珩听到这特别的声音,起初愣了一会儿,然后猛地抬头,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端详着眼前这个精致又苍白的女孩。
他前进半步,然后将她拥入怀中,越来越紧。紧的好像能从肌肉下感受到她骨头的形状,好像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在她清新的发香中,他缓过来,开口时声音有些颤:“……小瑾,哥哥很想你。”他本来是想见到小瑾后,帮她提行李,跟她说说家里的情况,兄妹俩增进一下感情,给自己树立一个沉稳温柔文雅的兄长形象。
但真正的见到她,打了很久的腹稿就说不出来了。几乎不用怎么辨认,因为楚墨瑾跟母亲元青的长相有六分相似。有着与生俱来的气质,并非轻慢,而是一种出身显赫、教育极佳、行止间皆是风雅的高贵。他对当年小瑾离开的记忆很模糊,但一直都把这个妹妹记在心里,血液中都是牵挂。但碍于各种原因,兄妹二人竟然直到现在才重逢。
楚墨瑾的胸口现在被字典硌得很疼,但现在好像不方便推开这个大男生。于是她等着,希望这人能意识到他两中间还夹着本字典,而且这本字典正死死硌着她。然而这人好像过分兴奋,并没有察觉到。直到楚墨瑾有了种右胸凹陷的错觉,这人才放开她,揉了揉耳垂,哑声道:“抱歉。”
楚墨瑾已经猜出这人是楚白珩。
“我也很想你。”楚白珩听到楚墨瑾这样说。
楚墨瑾上车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父母,在哪里?”
楚白珩帮她系好安全带:“父亲工作很忙,母亲在家里等候。你现在累吗?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楚墨瑾:“都可以,我不累。”
很忙……吗?忙到没空来接久未相见的女儿?那么自己是有多不受重视呢?
楚白珩停在一个酒店门口,车钥匙给了一个侍者,让他去停车。楚墨瑾看了看这个酒店,被惊艳:“这个设计,太漂亮了。”
这个酒店融合了多种元素和国家特色,放在一起竟然不显突兀,原木和彩绘玻璃组成夸张大方的几何图案,阶梯上的浮雕没有重样的,是各种原始图文,凹陷圆润且排水方便,四周的喷泉和人工湖相连,彩色玻璃映出斑斓水光,以楚墨瑾这个视角,只能看到这么多,但这么多就足以让她震撼。
楚白珩:“设计师叫孟依斐,最近风头正盛。她主张文化集合,最开始被批为不伦不类。后来设计了京华酒店,一举成名。”
楚墨瑾微笑道:“真羡慕啊,这样的人。”
楚白珩不解:“嗯?”
楚墨瑾偏头:“自己的热爱,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楚白珩:“哈,小瑾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白珩!”一个娇俏尖细的女声。楚墨瑾被吓得震了一下,回头,只能看见一个尖状物的残影,似乎近在咫尺。
“小瑾!”楚白珩环抱住她,但还是晚了些,她的墨镜被甩到地上,眼角有些破损,微微泛红。一瞬间的刺眼强光,炽热火辣得好像能灼伤她眼,她低头,双手捂住眼睛,眉头皱起。楚白珩担忧地用手掌遮住光,帮她看眼角。楚墨瑾垂下眼:“我没事。”
楚墨瑾偏头,眯着眼才看清,那是个小姑娘,目测只有十二三岁,杏核眼苹果脸,黑着张脸也很可爱,双马尾,发垂至腰,穿得像旧西方的小贵族。后来楚墨瑾才知道,那叫洛丽塔。刮到她墨镜和眼睛的,是女孩手里,花俏夸张的伞。
楚白珩压着火,尽量温和地说道:“遥知,你弄伤人了,应该道歉。”
宋遥知转了转手上金白色的镂空荷叶边伞,“嘻嘻嘻”的笑了会儿,不紧不慢:“白珩哥哥,这是谁?”她瞥了眼楚白珩身边的一身白裙的女孩子,嘴角嘲讽意味毫不掩饰。“这样热,却裹成这样子,莫非见不得光?”
宋遥知跋扈惯了,说话没遮没拦,行为也泼辣无理。楚白珩很烦跟这种孩子相处,只能哄着不能说其他。
楚墨瑾想的没楚白珩那么多,她根本就看不懂宋遥知眼里明显的的嘲讽和不屑,只是愣愣地点点头,解释道:“紫外线过敏,弱视,见不得强光。”迟钝了很久,她补上一个微笑,弧度很小。
宋遥知:“……”这什么神经病?直白的有点傻。她宋遥知横行霸道那么久,还没遇到过这样单纯耿直的,只当她是装纯。暗讽着:又是个贱浪蹄子,装什么呢。
酒店的侍者都是训练有素的人,早已经有人小跑着、撑了黑色的大遮阳伞来,为楚白珩和楚墨瑾遮住太阳。楚白珩没心思陪宋遥知闹,只一心怕小瑾饿了。敷衍地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牵着楚墨瑾走了。宋遥知又恼又羞,后脚跟进酒店。
楚墨瑾看了会儿被牵着的手,问道:“她是谁?”
楚白珩:“宋家小女。今年……好像十三了?被她家里人宠惯了,无法无天任性刁蛮。”
楚墨瑾回想了想,道:“可爱。”
楚白珩急切地解释道:“小瑾,不要多想,你也很好的!我们都很喜欢你!只是出了些意外,才……”
楚墨瑾笑了笑:“我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宋遥知可爱。是你,不应该多想。”楚白珩心中五味杂陈,摸了摸楚墨瑾的头,只轻叹一声,再也没说什么。
包厢内,兄妹二人聊着天。大多都是楚白珩说,楚墨瑾问,楚白珩回答讲解。楚墨瑾正和楚白珩聊着国内各知名学府,就见宿停深来电话了。她向楚白珩道歉,出去接电话了。边走边和宿停深聊着。宿停深只问了她一些感受,她如实回答。宿停深:“你刚回去,什么事情都要小心些。自己判断……算了,你什么都不懂。反正不管有什么事,需要你做决定,你不清楚,都可以问我。别太张扬。”
楚墨瑾:“噢。别太张扬?”
宿停深:“呃……大概就是听话,做个乖宝宝,不带来麻烦的意思吧。”
楚墨瑾温顺道:“好的。”
宿停深听着莫名不是滋味,反悔道:“算了,你不用克制自己,有脾气就撒有想法就说。如果有人说你了,大不了我们回觅国,朗宁夫人会很高兴的。”
楚墨瑾失笑。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便结束了此次通话。
楚墨瑾拐进了洗手间,洗了洗手,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突然一个化着突兀浓妆的女孩子磕磕绊绊跑进来,对着洗手台旁边的垃圾桶一顿干呕。
楚墨瑾愣了会儿,帮她顺了顺气,女孩子什么也没呕出来,满脸泪痕,妆糊了,狼藉不堪,虚弱地向楚墨瑾道谢。楚墨瑾递了几张湿巾给她:“不用客气。”
女孩不知怎么了,哭的更厉害了,委屈地说:“我真的什么都不懂……我该怎么办啊……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呜呜……这里根本不欢迎我……”
楚墨瑾不知要怎么安慰她,正苦苦思索着,就看到另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进来了,略过她,直接搂过正在哭泣的女孩子:“绮陌,抱歉噢,是姐姐没照顾好你。别哭了,我辛苦给你化的妆都花了,快补补,等会儿就去爸爸那里,好吗?”楚墨瑾看有人来了,还是那个女孩的姐姐,便走了。
楚墨瑾回去后也没再吃什么,楚白珩便拉她参观酒店建筑。二人便到处闲逛,对一些感兴趣的设计各抒己见,距离一下子近了许多。
“这个厅是哥特式风格。”楚白珩解释道。
“这种拱门拱顶的特色很鲜明。你留心过觅国那边的教堂吗?也是类似这样的,非常漂亮。这个厅的采光让人惊讶,没有压迫感,明亮,复杂。”楚墨瑾比划着。
左边翡翠厅前有一堆穿着精致的女孩子,嘻嘻哈哈笑个不停。笑声有些刺耳,竟打断了楚墨瑾的话。
“吟霜姐姐家那个新来的妹妹是真傻还是假傻?哈哈,刚刚我跟她说那个洗手液是饮品,她居然真的喝了!”
“你们是没看到她吐的七荤八素。现在只是我们几个陪她玩玩而已,等会儿她就要来了,一进去,光那些嘲讽就够打击她了。”
“吟霜也真是不留情面啊。不过啊,也怪那野种命不好。不过,命这种东西,怪得了谁?是人是狗,落地起就决定了啊。”又是一阵哄笑。
楚白珩:“翡翠厅里有个宴会,父亲应该也在。她们谈论的也许是宋家长女宋吟霜和刚刚认祖归宗的二女宋绮陌。刚刚在门口撞到你的孩子是第三个,也是最小的——宋遥知。”楚墨瑾反应迟钝地点点头。楚白珩见她好像有心事,刚想问什么,就看见侍者领了两个女孩过来。
左边的女孩穿着银色的一字肩晚礼,脸上妆容精致典雅,笑容艳丽,高跟鞋穿得极好,步态停顿间尽显淑女风范。她挽着的那个女孩则极其古怪。明明长相万里挑一,也依稀能从她脸上藏不住的腼腆笑意中看见未来的无双风采,姣好面容更甚前者,但着装打扮的风格与一众女孩差别太大。
楚墨瑾看着这两人有点眼熟,想了想,想起来了。这是在洗手间见到的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