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他欺诈同僚是小事,但他竟还胆敢欺诈朝廷三品命官!受骗人是本官,本官惩处他也于情于理,若非本官看重律法,也不必劳烦京兆尹来佐证此事!”尚书理直气壮地道。
“况且京兆尹新官上任,诸事尚未能交接完毕,想来也无暇处理此事。京兆尹,本官说得可对?”
说着,他向一直默默无闻的京兆尹投去尖利的眼光。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以势压人。
京兆尹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也不接话。
景萧锦轻嗤一声:“尚书大人,话不要说得太满,柳公子是否有罪还未下定论吧?”
她非常听不惯尚书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他口口声声说不想麻烦京兆尹,可京兆尹人都在那站了半天了,他尚书大人还硬是不肯息事宁人,是把他们当作没眼看的傻子吗?
尚书挑挑眉,额头上浮现几条深纹。他质疑道:“公主宁可相信一市井混混,也不相信下官?”
景萧锦哼了一声,说道:“尚书大人此言差矣!本公主似乎没有一定要相信你的义务。”
她顿顿,又说道:“大人也自知是朝廷三品命官,你这般出入赌场从不觉得非常有失身份吗?赌博就罢了,大人还如此劳师动众,唯恐天下不知,是想让悠悠众生都认为我北沥的官臣风气不端,为官尚可无矩无耻吗?”
“尚书大人,本公主劝你诸事收敛,否则你将会获得很多被晚辈教训的机会,如今正逢朝廷清盘时段,本公主也不怕累,还能再挑几个人才出来,就看大人还能不能稳稳坐在尚书的位置了!”
一番话下来,她的神情倨傲,碧波般清澈的眼眸里尽是自信与威仪,十分明媚夺目。
台下的百姓一片唏嘘,随着她的话都开始不满尚书了。
柳公子轻笑了一下,脸上的神色也好看了不少。
京兆尹则脸上稀奇的出现了一点喜意。
“你……!”而尚书气得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羞愤至极,整张脸都是通红的,他大袖一甩,抬手指着景萧锦,已是怒极,“殿下,臣于此事有证有据,你贵为北沥的摄政公主,在公众当前如此大行偏私之道!实在有失公允!”
“尚书大人,一码归一码,本公主方才只是批斗你为官不端,还未曾给尚书所指之事下定论。”转而,她看向柳公子,“柳公子,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柳公子恭敬地点点头,说道:“小人光顾赌场,只求娱乐,不为钱财。小人乃东城商贾柳家之子,柳家虽算不上家财万贯,但区区几万两银子,还不足以让小人看在眼里。“
“尚书大人屡次以新花招为由邀约小人来中城切磋,小人其实并无兴趣,但小人人卑言微,从不敢拒绝。大人若是因为失财气愤,小人将钱尽数退回便是,何必出此下策诽谤小人出千?”
“小人从不出千!在场若有东城人,皆能为小人作证。”
尚书压根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立即驳斥道:“何人为你作证?就连你的同僚都指控于你,你还有何好说的?!”
尚书话音刚落,一把陌生于耳的嗓音就将话接上了:“尚书大人难道听不懂人话吗?柳公子根本不贪你的财,又何来出千一说?倒是尚书大人的话更令人难以信服吧,大人到底是想如何处置柳公子,而非要余某下一纸随你定罪的罚令?”
话音刚落,台下的人皆感到惊愕,新上任的京兆尹竟敢这般教训尚书!
尚书的脸白了一瞬,怒目圆瞪,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来。
景萧锦的唇角微微上扬,心想此京兆尹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怕不是也看穿了尚书的心思,话一出立即就让他反驳不来了。
尚书为子谋福之心,也很是令景萧锦叹为观止。
这时,一人突然登上了庄台,粗略向众人行了一礼,站到了柳公子的身边,说道:“公主,京兆尹大人,若论同僚,小人才算得上是小柳的同僚,那三人不过是小柳身边的累赘,时常寻小柳借钱,可从来不还!柳伯伯也曾告诫小柳莫再与那三人往来。“
“小柳嗜赌,但也心善,可怜他们连饭都吃不饱,一直帮扶着他们,到底是三匹白眼狼,小柳的好心不但没好报,还被他们三人反咬了一口!”
众人看着这个突然窜出来的一身富贵着装的男子,没有人怀疑他的话,倒是对那三人的评价就多了起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
“定是想倚靠尚书大人再敲诈一笔!”
……
那三人脸露难堪,始终不敢出一言以复。
尚书的脸色一变再变,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了,幽怨的眼神往四周的人扫去,一再想走都移不开步。
这时一直置身事外的顾无己终于开口了。
他在景萧锦身侧低声提醒道:“若不想落下仗势欺人的口风,公主最好给尚书一个台阶下。”
景萧锦闻言惊讶了一下,眉头微蹙,消化着他话中的涵义。
不知情的人总会去可怜同情被压迫那一方,尚书指证柳公子时过于咄咄逼人,不得众心。
如今景萧锦和京兆尹众人合力撑腰柳公子,他们心知是为了避免柳公子落入尚书手中,但到底下头的人不知,只当是尚书人老昏聩,为后生不喜而合力反驳。
总归他们几人势力过盛,尚书又是年长的前辈,越多人推波助澜,确实就越有些仗势欺人的味道在里头了。
景萧锦认可的看了顾无己一眼,心里头开始组织语言。
深吸口气,她换上一副善解人意的嘴脸,说道:“尚书大人,你且消气。此事就算是结了吧!我出于对大人踏足赌场的不满,言语多少有些过了。但尚书大人若不赌便不会发生今日这些事,我身为摄政公主,就须担负得起对前辈不尊的罪名,指出大人的错误,只是希望大人日后能戒了赌瘾,莫再犯这样的糊涂了!”
京兆尹闻言眉头微蹙,顾无己则不经意的勾了勾唇角。
随即下头就开始有人议论公主话风转变的缘由了,也有不少人不知所以然,开口就赞扬公主不辱使命,且有容乃大。
景萧锦细细听着,的确反响不错,亏得顾无己的提醒,她响当当的名声更是锦上添花了。
民心自始至终都偏向他们爱戴的公主,尚书也不是蠢人,看清了局势,也只好顺坡下驴,装起了昏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