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视线都集中在庄台上,压根无人会注意到从他们身边穿过的是谁。
柜台守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景萧锦虽不能从模样认出人来,但她名下的赌场里有着那般高大粗壮体格的人只有一个,方格。
虎头虎脑的方格站在柜台,直立在人群后张望着庄台上的情形,根本不需与人挤位置。
就快走到柜台时,位置终于宽敞了些,景萧锦眼见着几撇发丝散落在额头上,意识到自己的发髻已被挤得散乱,抬手自行稍微整理了一下。
顾无己领着她走到方格面前,她抬头比了比顾无己与方格的个子,两人竟不相上下,将本就多人的赌场衬得更加拥挤了。
“方格!”景萧锦举起手在方格的眼前晃了晃。
方格低头,见到景萧锦,惊喜的露出了蠢愣的笑容:“头家你来了!”
“先跟我说说赌场今日怎么回事,怎么聚了这么多人?”景萧锦不多说废话。
“头家,是朝廷的工部尚书蔡大人,他与城东来的赌术颇有名气的柳公子的赌了几局,都输了,就叫嚣说柳公子出千,还拿出了那些个证据来,柳公子始终否认出千一事,蔡大人还把京兆尹都请了过来,一直要说服京兆尹开罪证!”
“京兆尹好像是新上任的,很是面生,没有同意开罪证,就说让柳公子将蔡大人输了的钱还给他,就当结了此事,柳公子也同意,但尚书大人一直不肯松口,非得要将柳公子带回去亲自处置。”
“然后看热闹的人就越来越多了,现在赌场人太多也经营不了了。”方格长篇大论的叙述完整件事情。
城东柳公子?
景萧锦不禁想起第一次去城东赋瑶阁时,隔间的那个花大价钱听她故事、同样被称作柳公子的人。
她面露疑惑,再问道:“钱财既然都能还他,那还纠缠什么?他输了多少?”
方格回道:“两万两银子罢了。”
景萧锦戏谑笑笑,说道:“两万两对他来说可不是小数目,是他三个月的俸禄。”
赌一把竟如此大打出手,耗上了他三个月的俸禄,景萧锦直接就怀疑那个尚书蔡大人是不是个贪官了。
转而她对顾无己挑挑眉,说道:“去出把风头,如何?”
顾无己面色淡淡:“不如何,你作为公主出现在赌场适宜吗?”
“榆木脑袋!不是有京兆尹在吗?”景萧锦埋汰道,“本公主去找京兆尹交代交接事宜,听闻他来了赌场,很是疑惑,便来探探出什么事了。顺理成章!”
见他还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自己,她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本公主不会坏了自己的名声,放心吧!”
说着,她就拉着他的袖子往庄台上走去。
众人正看着台上数人不断争议着,其中尚书大人的话是滔滔不绝,而京兆尹自进到赌场也就只说了一回话,柳公子满目鄙夷,时不时说几句喊冤的话。
然后景萧锦突然就从阶梯走上了庄台,令台下的人一顿惊讶不已,当他们看清了她那惊为天人的瑰丽模样时,惊呼声更是层出不穷。
“那是公主?”
“公主怎么来赌场了?”
“公主都惊动来了,蔡大人这事赶明儿估计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
庄台下一片议论,继而众人纷纷向他们的公主行礼。
“草民拜见公主!”柳公子若有所思地对景萧锦行了一礼。
“下官拜见公主!”尚书和京兆尹也一一行礼。
景萧锦抬眸,打量了一番新上任的京兆尹,穿着通红的山海图腾官服,整张脸清清秀秀的,却完全没有一点儿表情,简直比顾无己还闷。
“尚书大人,是出了何事要如此大张旗鼓,还劳动了新上任的京兆尹?”景萧锦正色问道,人前严肃起来还真再没有人后那副猴样,“本公主原本想找京兆尹交代些事,不曾想,他人竟让尚书大人抢先一步唤走了!”
尚书面色布满阴鹜,依旧拱手说道:“公主恕罪,下官事先不知公主会找京兆尹,且下官之事事关黎民百姓,公主既然来了也正巧做个听证人,待事情了结了再找京兆尹叙事也不急!”
“公主殿下,小人并没有犯尚书大人所言之罪,还请公主殿下主持正道!”柳公子这时神色匆匆插了一句话进来。
景萧锦望了他一眼,略微有些讶异。
柳公子形骨如其姓氏,身段弱柳扶风般的清瘦,皮肤也甚是白皙,五官端正,一身素色锦绸,不过双十出头的模样,整一个翩翩公子,怎也不像一个赌徒。
“还敢狡辩?!本官犯在你手中次数可不少啊!今日本官当场抓你正着,你的同僚也站出指证你乃赌场出千惯犯!铁证如山,你还能狡辩什么?!”尚书破口骂道。
景萧锦看向尚书身后的三人,衣着打扮皆乃布衣,实在不太像是柳公子这般富贵人户的同僚,但柳公子对此并没有辩驳,默认了他们的身份。
而柳公子对尚书的话嗤之以鼻,不疾不徐反驳道:“小人钻研赌术数年,京城中小人认第二也无人敢认第一了,尚书大人技不如人输给小人多次又能说明什么?”
“今日大人所说的现行,也不过是着人在小人脚边扔了张牌演了小人一场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人根本没有出千!即使如此小人也愿意将大人在小人手上输的钱财尽数还回,可大人为何一直不肯结事?”
尚书立即又驳斥回去。
大致情况景萧锦也全然了解了,她不经意的后退半步,凑近了顾无己,轻声问道:“顾无己,你认为如何?”
可能是听了方格的话,她先入为主的有些偏向柳公子了,公平起见,她就想听听同样是局外人的顾无己的看法。
他舀无兴趣的淡淡回道:“公主何不联想一下,尚书生平如何?”
景萧锦眉头微锁,思忖着。
尚书的生平,她其实并不了解多少,只知道他是景清涵亲任的高官,以及在前几日朝堂上的闹剧中得知的,蔡公子是个断袖这等事。
不过,他儿子是个断袖…
不知是她神经敏感还是如何,看着柳公子那副有些瘦弱的模样,就有些想偏了去。
这个年代应该不至于会有父亲帮儿子寻男人这种离谱至极之事吧?
然而尚书的言行很快就验证了她所想。
“公主,此人信口胡言,请将此人交由本官处置!”尚书怒目圆瞪,气死顶着柳公子,仿佛能凭眼神在他身上挖出两个窟窿来。
景萧锦撇撇嘴,面带疑色,反问道:“尚书大人这是何意?即使他确真作弊出千了,那也应由赌场的掌事或京兆尹来处置。”
“且不说有无出千,人家已经同意退还钱财,大人为何还要如此坚持要亲自“惩罚”此人,你身为高官,肚量会不会有些狭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