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吧台后面看着灯光闪烁的的舞池，舞池中跳舞的男女越来越多，那长沙发上坐着的女人们越来越少。我看着她们的领班带着客人用挑剔的眼光在那些女人中挑选着，我的心里莫名的有股羞耻感。我看着那些浓妆艳抹，满眼含笑的女人们，我觉得她们就像是砧板上的五花肉，任人挑来选去，没有尊严，没有灵魂。
我的目光缓缓的从那所剩无几的几个女人中移开，我看到了舞池中的柳絮。
此时的她，头发高高的扎起，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她的一只手搭在一个高瘦男人的胳膊上，一只手放在那男人手里，她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她的舞姿优雅，曲线优美，她像一个专业的舞蹈家，脸上带着微笑，不是刻意的微笑。
如果说，这样的场所是让那高雅的华尔兹变得低俗的源头，那么，柳絮就是那个让这个场所变得高雅的那只黑天鹅。
我看着舞池中那些女人，她们的衣着都鲜艳亮丽，她们的笑容都灿烂无比，她们的舞姿却谈不上优美，而且从她们的舞步就可以看出，她们只是用一种工作的态度敷衍着她的顾客，只要坚持两三个小时她们的工作就结束了。
而柳絮不同，她没有敷衍，她认真的对待她的顾客，认真且热情的热爱着她的舞步，所以她在那群女人中显得格外夺目，那种感觉很明显，不只是我，整个舞厅里的男男女女都能感觉到她的与众不同。
就像……
她就像是……一群野鸡中混杂着的一只天鹅。
自从我开始在会所工作开始，我每天都会坐在吧台前看着她，她身上的那种气质让整个会所里的坐台小姐都变得很low。所以她从来不缺客人，没一首曲子都会有人请她跳舞，我隔着那么远都能看到其他女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她很少坐包厢，除非是有人给她足够的小费，或者是她自己愿意坐包厢，否则都会在舞厅看到她优雅的舞姿和美丽的身影。
有一次，我问她：“你为什么不坐包厢呢？跳舞这么累。”
“你是不是傻啊？舞厅的话两点半就可以下班回家了，晚上八点半就结束了，若是有好的客源，我还能坐个午夜场呢。而包厢下午至少得坐到四点，而且有的客人在包厢里打牌，连晚饭都是在包厢里吃的，晚上还得继续，真是无聊又乏味，还浪费时间，浪费时间就等于浪费生命，懂了吗？”她是这么回答我的。
“你也知道浪费啊，那你把大好的年华都花在和那些猥琐男人们油腔滑调上了不也是一种浪费吗？”我撇撇嘴说。
“是，可是人生本来就是一种浪费啊，只是看你怎么浪费而已。”
“你就不浪费？若是按照咱们两每月的收入来算的的话，我每月最低最低得挣一万块钱，而你呢？撑死了也就五千吧？我每天只需要上五个小时的班，而你要上十个小时。你算算我们两谁浪费得比较多？”
我哑口无言，还能这样算？“可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要用钱来衡量价值的。”我嚷嚷着。
“不用钱来衡量那用什么来衡量？你出来工作不为了钱还为了什么？难道是你喜欢看老板的脸色过日子？还是你喜欢整天累得跟狗一样的生活？”
我再一次哑口无言，可还是忍不住强词夺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做人要有原则，有底线，出卖身体来赚钱，赚再多也没有价值。”
“不，你错了，我不是靠身体来赚钱，我是靠脑子来赚钱的。”她摇头否定的说。
我和她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我们住的那条街的街口，街边的店都关了门，只有路灯还亮着，还有零零散散的几个骑着三轮车卖水果的小摊贩没有收摊。她笔直的朝其中一个摊位走去，我急忙跟上。
这个摆摊的人是的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个子不高，有点胖，脸上早已被岁月刻下了深深的皱纹，皮肤被晒得很黑。
“下班了啊？今晚坐了几个台？”老婆婆见柳絮走到摊位前，就开口亲切的和她打招呼，她们看起来还很熟的样子。
我看了看柳絮，心想：别人知道她是坐台的，她怎么着都会觉得有点尴尬的吧？然而，我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任何不自在的表情。
“两个，还拿了一百块钱的小费。”柳絮声音柔柔的回答着，我愕然的看着她，这么诚实？难道她就不觉得她的职业是会受人白眼的吗？
“今天生意怎么样？”
“唉……还行吧，还剩这么多没卖完呢，明天又不好卖了。”老婆婆无奈的摇摇头叹气。
“今天你卖多少钱一斤？”
“十块钱三斤！”
“那你把剩下的都给我吧，这样你也可以早点回去，这么晚了估计也不会有客人了。”
我像个隐形人一样站在她旁边，自始至终都没有插一句嘴。直到我和她拎着一大袋葡萄走出去了老远我才忍不住开口：“你这人脑子没毛病吧？这么多葡萄也不讲讲价就全买了，人家都卖十块钱四斤的。再说，这么晚了，就是十块钱五斤她也不得不卖给你，真是人傻钱多。”
她只是笑了笑，看样子是不赞同我说的话，“我说的不对吗？”我不服气的问。
“你说的都对，可是就算是我吃亏了她又能占我多少便宜呢？”她不以为意。
“喂～你可别小瞧了这些小摊贩们，她们一斤葡萄赚一块一天也能赚不少钱，再说了你买这两大袋呢，这一斤她至少赚你两块钱吧？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她们早就发财了。”
“是啊！要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她早就发财了，哪还用得着这么晚了还在摆摊啊。”她说着已经走远了。语气中居然有些伤感和感慨。
我愕然的看着她走在灯光下的背影，我突然明白了，是啊！摆个小摊而已，卖几斤葡萄而已，能赚几个钱？要是会发财，哪里还有那么多推着三轮车摆摊卖点当季水果的老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