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听说没有,外面有个稀奇事呢。”一个士兵拿着一张纸乐呵呵地跑了进来。
叶兰亭正和其他人坐在厅中进餐。
众人拿过来一看,是那四句诗‘酒盏斟满琼浆液,璧月当顶桂花斜。曾蹋马蹄驰远道,不知已去岁十年’,据说能解出这四句诗的人便可领白银百两呢。”
在场的士兵无不奇叹,可是他们大多不识字,识字的也头脑极为简单。叶兰亭虽从小被师父教着认了些字,但是她也没有太多的心思,便说:“好奇怪的举动,这谁猜得出来呢。”
“可不嘛,不过我打听到,被一个和尚给解出来了。”
“所以答案到底是什么?”
那人直摇头:“最终也没说。”
众人便叹道,就算是有白银百两,凡人也是无功消受的,也是需这种大师方能破解罢了。
叶兰亭在军营已待了约莫十日了,平日就跟这些士兵们同吃同睡,若是碰上洗澡了,她便等人都洗完了,再趁夜里去洗澡。石壕英允她不用参加其他训练,只需好好练习骑射,同时也教其他士兵骑射,在叶兰亭的带领下,精英营内的骑射水平日渐提升。只是这叶兰亭真是找不到机会逃出去,而且她已与自己的马腾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每天都是她喂它吃饭,给它梳毛,腾云似乎也认识了她,每次见到她也都发出温柔的鼻息声,它虽然还是有些调皮,但总不似之前那样的桀骜了。
叶兰亭舍不得这马,但是马不比人,若是带出去,只怕是马上就会被发现。但是她再在这军营待下去,只怕就再也碰不着这白之行了。
她一边吃着军队里的糙粮,一边想着如何再能从军营逃出去。她想到再过两日,她便可以上街去,等到时找个机会偷偷跑掉也未尝不可,想到自己要离去,便十分不舍,又到马舍去见腾云,拿了胡萝卜去喂它。
“腾云,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也许会想我,但是希望你不要怪我,我还有答应别人未完成的事情还要去做。所以我不得不离开你,这里的士兵都不坏,但如果你不喜欢他,你就乱蹬把他踹下来。”
腾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耳朵乖巧地抖动了两下,专心致志地吃美味的胡萝卜。
“你什么时候会马语了?”
叶兰亭吓了一激灵,如果她刚刚说的话被人听到了,逃兵可是死罪。但是这声音倒有些熟悉。她转过头来,站在她面前的,竟是飞燕,只是他不比往常一身黑衣,反而穿了一身和她一样的军队服装。
飞燕,他也进军营了?
飞燕在接回老人和孙儿以后,眼看着叶兰亭跟着石壕英一行来到了精英营,第二天回到客栈后,便骗他们说叶兰亭有事不能亲自相送,给了他们一些盘缠,让他们到青州周边的乡村谋些生活。老人感谢再三,才带着孩子离开了。临走之前,孩子把他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是个观音菩萨形的。
“少侠,我们俩老儿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这个是唯一我们还带着的好东西,是这孩子的爸妈留给他的。”
飞燕自是不肯收下,却未曾想这两老儿却跪地不起。
“两位公子,你们是冒死救得我们,我们给你们什么都不算多,若您不收下,那我们便不起来了。”
飞燕只好收下了。
叶兰亭看他脖间的玉佩,心想这个男子虽然外表冷漠,但内心还是很善良的。她从领口也拿出了自己的玉佩:“你瞧瞧,我也有一块呢。”
飞燕看到这玉佩的形状,不觉十分眼熟,这个图样和他深深恐惧的一个图案十分相像,虽然不是完全相同,但是却很像,他不禁愣在了原地。
叶兰亭问道:“怎么了吗?”
“没事。”飞燕赶紧答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不好混进来吧?”
飞燕在送走了老人和小孩后,便苦于跟丢了叶兰亭,当然不是担心她的安危。他知道,这军营,进去了就难得出来的,他看见了墙边粘贴的招兵启示,便揭了下来。
“你真傻啊。”叶兰亭见旁无他人,小声说道,“你若不进来,我倒是有希望逃出去,毕竟我还可以扮回女人啊。”
“恩,如果你被发现是女人,你的脑袋就该掉了。”飞燕怼了回去。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叶兰亭突然问道:“你到底叫什么?总得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
飞燕只好说了一个名字:“陈南燕。”他当然不叫这个,这是他随口编的。
两人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有人在远处叫到:“新兵在此集合。”
叶兰亭便和飞燕赶紧过去了。原来要应征这精英兵,并非那么简单,除了身形的达标,身体素质的检验,还有最后一关,就是和石壕英比试一番。正如叶兰亭那天被石壕英试探一样,石壕英往往有他自己的标准,不是非得赢他,但是他要看到这个兵的勇气和智慧。
来应征的兵大约有十个,都身形健壮,飞燕在其中倒显得有些瘦小。
石壕英叉着腰站在场地中间,举着一把大刀,穿着和普通士兵一样的练功服。
“听好了,这里有一个圈,必须在圈里比试,若出了圈就是输了,比赛为的是测验你们的能力,不用非得拼死拼活,但一定要拼尽全力。另外,你们的武器在旁边一排,都可以自选。按顺序一个一个上。”
飞燕在最后一个,上去的健壮青年,都输给了石壕英,有的很快,有的还能挣扎一下,但是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还未到飞燕,石壕英突然喊了停。
“我看再比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我想你们对精兵营都有些误解,不是只有一身力气就可以来的。”他看了眼飞燕:“我看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希望你们日后勤加练习,我也很期待在日后再与你们相会。”
这些兵只好垂头丧气地散开了,叶兰亭正在想,这陈南燕是要回去了吗?
“我可以不用武器和你比试。”
“你说什么?”石壕英转过身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可以不用武器和你比试。”
“哈哈。”石壕英大笑了几声,“你倒有趣,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逞强,不然恐怕会受伤。”
“还请石少官指教。”
石壕英见他还在坚持,便皱了皱眉,只好同意了:“你进来吧。既然是你坚持不用武器,我也不会让你,要知道战场可是没有任何的情面的。”
“我知道。”
飞燕说这句话的时候,石壕英看见他的瞳孔好像黑色的夜空,最深最深的夜晚,看不到一点光亮,摸不到底部。他竟背后有些发寒。
其他士兵都被好奇地吸引了过来,纷纷感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死,这下有好戏看了。但只有叶兰亭知道,他真的不是说着玩的。
很快,石壕英心底小小的恐惧马上转变为了巨大的愤怒,对飞燕挑战他权威和能力的愤怒,他要好好教训这个小子,然后又手下留情,显示他的宽宏大度。
未等飞燕站定,石壕英的大刀就挥了过来,飞燕轻盈地躲了过去,还没等到石壕英反应过来,飞燕竟跃到了他的身旁。石壕英惊起一身冷汗,若是飞燕此刻手中有把剑,定是插入了他的腹中。
石壕英的大刀太长,反而不好近战。他向后一跃,又很快拿刀向飞燕砍去,飞燕身侧一斜又躲了开来,石壕英用了全力,左砍右划直刺,都被他纷纷躲开了,而他还背着手。这个小子,难道是在让我?
这个想法让石壕英更加生气,他扔掉了刀,徒手就向飞燕挥了过来。飞燕用手肘接住了他的拳头,石壕英看见了机会,便趁他不注意向他腹上锤去。未曾想,飞燕向后一跃又被他躲开了。未等石壕英反应过来,他已跃了起来,石壕英赶紧拿手肘防守。未想这一脚之重,踹的他连退好几步,踩在了圆圈的边上。
飞燕又一飞脚划过,他的速度太快了,石壕英躲不能及,后仰摔在了地上,半个身子出了圈。
周围的人都看的呆在了那里。他们本来是要看这小子的好戏的,可是居然看到了他们头儿的好戏。这下尴尬了,没人敢喝彩,也没人敢说话,
石壕英躺在地上,惊呆了,如果他可以,他真想要了这个人的脑袋,他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屈辱,在这里,他是力气最大,跑的最快,武器使得最熟,是谁也战不胜的人。今天,居然被这个从未谋面的陌生小子给打败了,他以后还怎么带领底下的士兵。
但是打倒石壕英太简单了,对于飞燕而言,他不过是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平日不过练了些拳脚。但是真到了战场上,到了生死角逐的时候,飞燕比他强的是早已不怕死的决心和冷静。
叶兰亭捂着脸,这个陈南燕,还真不给石壕英面子,给人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带他。她灵机一动,便大声喊道。
“依我所见,还是石少官赢了。”
众士兵听了都瞠目结舌,不知道这个人要怎么圆回来。
叶兰亭跑到二人跟前,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玉佩,递给了飞燕:”这是你的吧?你的东西先掉出了圈,所以应该是你先输的。”
飞燕的玉佩当然没有掉,是叶兰亭故意拿了自己的玉佩装作是他掉落的,飞燕见状,知道是叶兰亭故意在帮这个石壕英下台,当然也是帮自己脱围,他看见躺在地上的石壕英的眼神都想杀了他了。
飞燕只好收了玉佩,说道:“是我的。那么是我输了。”
周围的士兵连忙跟着起哄道。
石壕英站了起来,喊停了起哄:“好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吧。”他又转向飞燕:“我是不喜欢你这个人的。不过你既然打赢了我,就让你进精英营,但是我只要在一项上赢了你,你就打包滚回去。”
飞燕抱拳弓腰:“多谢石少官。”
石壕英不理会他,尴尬地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这才罢事走了。
“你刚才也有点过了。”等周围的人都散了,叶兰亭便和飞燕说道。
”为何?”
“为何?你看你把你的头儿打成那样,他能把你留下来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不过是有些功夫,便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只是给他上了一课,看看世上的现实而已。也是帮他,若他这样天真烂漫地到战场上去,敌人可不会像今天这样仁慈。”
叶兰亭摇摇头:“你便是嘴硬吧。我看你就是故意想让他出洋相。你明知自己武功高强,还故意不使武器,好激怒他,然后又把他打败,丢尽他的面子。”
“随你怎么理解。”飞燕说道,他忽然想起了叶兰亭的玉佩,便拿出来还给她,“这玉佩你可以拿回去了。”
“你戴着吧,这么多人都看见我说这是你的玉佩了,回头我戴着那还不露馅了。这可是我的宝贝,你可得给我保管好了,出了军营你就得还我。”
实际上飞燕看见这图案的玉就有些恐惧,更别提戴着了,但是他也必须战胜他的恐惧,他不能永远被他们压制着,一辈子翻不了身像关在牢笼里的一只鸟,最后死在笼子里,总有一天,他要杀了他们,然后逃出去。飞燕想着便把那块玉戴在了脖子上,这一戴,仿佛在心中注入了从未有过的勇气。
他把那个老人给的玉佩给了叶兰亭,叶兰亭拒绝收下:“我又不是非得拿着玉佩。”
“你戴着吧。玉佩有灵性,这又是观音菩萨,好歹能保个平安。”
叶兰亭从未听过他这么关切的讲话,不觉有些不适,也有些害羞,她便硬生生地把玉抓了过来:“我只是替你保管的,你带过的,我岂有再带之理。”
刚说完话,才意识到自己拂了自己的面子,因为她也将自己贴身带着的玉给了飞燕,飞燕还二话没说就带上了。叶兰亭便红了脸,转过了身去,也不理他,只说到:“既然你进来了,现在也晚了,好好休息吧,日后的事再议。”
不等飞燕答话,她便跑开了。
叶兰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屋里的大兵,鼾声一个比一个大,平日里她训练累了,倒也能入睡。今日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怎么也闭不上眼,一闭上眼,竟然又浮现了飞燕那张跟欠了钱似的臭脸。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要三番五次的救他,而他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武林高手,又为什么也不伤她,甚至还总是帮她,这次还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兵营来找她。叶兰亭拿被子捂住了头,自顾自地说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是我救过他的命,他要是有良心讲道德,便该还我一命罢了。”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又慢慢浮现另一个人的面孔,白之行。她想起了他苍白又似乎总是心事重重的面庞,不知道他有没有找我,亦或是早就放弃了我,开始好好寻找家仇血恨的消息了呢。
想着白之行的事不知为何倒让她很安心,未过一会儿,她终于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