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云氏一族,居然也有今天!
想当初父亲刚刚过世,还未过头七,云太夫人——她名义上的祖母便心心念念要让三叔云峻和四叔云岭分割他们长房的家产,还想把她和母亲永远囚禁在后院的柴房。幸好父亲的亲卫得力,才护了她们母女周全。只是那些人太狠毒,母亲最终没能逃过劫难。
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
“好好好!”云月睁开眼,目光沉静淡漠,“将军,请带我去见陛下吧。”
有些事情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逐末知道云月是站在宁恒那一边,她回来许多谣言不攻自破,宁恒便有了翻身的机会。
但若要他置之不理,他一千个一万个做不到。从以前到现在,他对她有求必应,无法拒绝。
在逐末的掩护下,云月顺利进宫面见寿元帝。
寿元帝是兴国第二十三任君主,十九岁登基,至今为止已有二十八载。在位期间兴国兵强马壮,百姓丰衣足食。在朝臣和百姓心中,他是一个难得的明君。
明君,明君……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前世的记忆:那一夜墨王府冲天的火光,锦苏得意的笑脸,还有寿元帝嫌弃的目光。
一切一切历历在目,她从未忘记过。
这就是百姓口中人人称颂的明君,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儿媳随意诛杀,丝毫不顾念她父亲生前曾为他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战死沙场。
人走茶凉,人走茶凉啊!
云月为父亲愤愤不平。
“臣女云月叩见陛下。”她收敛心思,毕恭毕敬地行礼。
从云月进门表露身份开始,寿元帝的脸色一直没有变过。许多事情无需求证,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大胆!云氏已经遇害,云峻和云星儿皆可证明,你是何人?胆敢冒充云氏?”寿元帝故作佯怒,巨大的龙威顷刻间袭向御书房中央端正跪着的少女。
身上犹如千斤压顶,云月的心脏扑通扑通加速跳动,清晰可闻。她定了定心神,暗暗握紧拳,咬住牙关。
这是间接害死她的凶手,她不能露怯,不可以服输。
仰起头云月不甘示弱地回望寿元帝,不卑不亢地说:“陛下,臣女是云氏,却不是陛下口中的云氏。”
“哦?”寿元帝一副不愿多和她说话的样子,神情极其不耐烦。“不管你是谁,欺君是死罪。”
“陛下,臣女甘愿认罪,不过在此之前想请陛下为家父云峰申冤昭雪,以正声名。”说罢,云月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响头。
寿元帝眯起眼。
云峰活着的时候风光无限,的确是寿元帝的左膀右臂、开疆辟土的先锋,但现在人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他不打算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精力和时间。
一看寿元帝的表情云月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一个为了几座城池杀害儿媳的皇帝怎么会珍惜怜悯已经死去的臣子,即使那个臣子曾经为他保家卫国、驻守边疆。
幸好她早有准备。
“陛下!臣女父亲云峰和母亲罗氏都是被奸人所害,请陛下明查,还臣女一个公道!”她陡然抬高了声音,哭着大喊起来。
门外果然传来呢一阵小小的骚动,寿元帝没有听见,可她自小耳聪目明胜过一般人,听得一清二楚。
“陛下,朝中有人和南国勾结,这才有年前的瑞州之战。臣女已经拿到了证据,可以证明墨王殿下是冤枉的。陛下!请陛下为臣女做主啊!”
门外响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放肆!”见云月不肯罢休,寿元帝的耐心荡然无存,“大胆刁民,竟然口出狂言。来人!将她和逐末一起打入大牢严加审问……”
“陛下,我父亲云峰不是云氏之子!”云月饱含凄楚的哭声在御书房里来回飘荡。
“你……”被打断的寿元帝十分恼火,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云月的话,蓦然一愣。
什么?云峰不是云家人,这怎么可能?
寿元帝怎么想无所谓,关键是门外的人。他们面面相觑,仔细品味女子的话,开始窃窃私语。
“云峰被害是真,国内有人通敌也是真,现在怎的又闹出云峰不是云家人。”一个官员困惑地说。
旁边一个年轻的官员凑过来,“不会是为了脱罪吧。听声音那女子像是威远大将军的千金,若她真的没有死,肯定要和云家人一起斩首的。”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一定是这样。”
“对对对!”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宋首辅老神在在地听着大家的猜测,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抬头看着御书房的牌匾,他的笑容非常古怪。
“启禀陛下,宋首辅和六部几位大臣在外求见。”徐公公小声对寿元帝道。
嗯?
寿元帝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转而俯视垂头低声哭泣的少女,刚才她的哭声很大的,现在……
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锐利的鹰眸射出一道道带刺的剑。
“宣。”如她所愿。
不一会儿,宋首辅和几位大臣进来,行礼过后退到一旁。
“诸位爱卿想必已经听到了,此女自称威远大将军独女云月,还说云峰并非云家人,你们怎么看?”他不急不缓,脸色恢复平静。
众人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思,悄悄观察皇帝的脸色,没什么异常,便放下心来各抒己见。
“陛下,云小姐在听河遇害,死无对证,这位姑娘说她是云小姐,不知有何证据?”刑部尚书站出来,话是对寿元帝说的,矛头指向云月。
云月抬起头淡漠地望了他一眼。
刑部尚书是宁泽的人,在他眼里她是宁恒的人,仇敌见面分外眼红,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她心下了然,取下手腕的紫荆镯递给对方。
徐公公看了看寿元帝,见他没有阻止,便将东西呈上去,分别给众人看了一下。
几位大人掂量掂量,彼此对望。
刑部尚书道:“紫荆镯虽非凡品,但并不是不能模仿,也许……”
“紫荆镯有机关。”始终沉默的宋首辅突然出声。
他接过紫荆镯在水中浸染了一刻钟,然后放到阳光下,一炷香后一个镂空的、清晰的“恒”出现在众人眼前。
嗯?嗯!原来如此!
其他人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寿元帝眯起了鹰眸。
“当年臣受皇后娘娘所托打造了这只紫荆镯,因是定亲所用,故而做了这个小小的机关。”宋首辅一本正经地解释。
刑部尚书不死心,“或许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不可能!”一向和善的老好人宋首辅斩钉截铁地反驳:“这件事我只告诉了墨王殿下和云小姐。”
也就是说只有宁恒和云月知道这个秘密,反之知道秘密的人即是宁恒和云月。
刑部尚书哑口无言。偷偷瞥了一眼寿元帝,对方没什么反应,他松了一口气。
证据方面没有问题。
“好吧。紫荆镯是真的,但同样不能证明她就是云小姐。”不甘心地刑部尚书对寿元帝行礼,“陛下,最熟悉云小姐的是云家人,不如传他们过来认一认?”
“准奏!”寿元帝不耐烦云月的纠缠,想到儿子的固执更是头疼,只想赶紧把她打发了。
云家人,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云月垂头静默。
不久后,云老太爷夫妇和云峻、云星儿等人被带入御书房,人数太多,原本宽敞的御书房瞬间变得有些拥挤。
“云氏,此女自称云月,你们可认识她?”寿元帝的目光巡视下首跪着的云家众人。
闻言云家人先是震惊,然后不约而同看向云月,云星儿到底年幼,一个没忍住吓得瘫软身子。
“鬼啊!有鬼,有鬼……”她抓紧身旁父亲的胳膊,害怕得语无伦次。
众人一看,心里各自有了思量。
云太夫人怔仲片刻,忽的扑过来撕扯云月,“好你个扫把星,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
“老夫人这话说得颇有意思,我害你们什么了?”云月不躲不避,看着发疯似的云太夫人,莞尔笑道。
“你、你既然还活着,怎么不回家?让祖母想得好苦啊!”
云太夫人自私狭隘,但有些脑子,看到云月的样子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冷静下来,撕扯的动作也变成了爱抚。
没能套出话,云月不急不恼,望着寿元帝道:“陛下,诸位大人,具体情况请容云月慢慢道来。”
她环顾云氏众人,他们似乎将她当做了救命稻草,每个人的表情从最初的惊恐变成了期盼和死灰复燃。
死灰复燃,待会儿将你们打入地狱,永无翻身的可能。
凝眉定神,云月将云峻如何威逼利诱她让位,又如何在威迫不成后痛下杀手的经过娓娓道来。
众人着实一惊。之前听说过此事,可只知细枝末节,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曲折。
“其实,这些只是开始。”云月看着云家人阴沉的脸色,勾了勾唇,“云月无助,想起未婚夫墨王殿下,打算去投靠他。谁知刚到忻州,无意中发现四叔云岭鱼肉百姓。云月不敢相信,私下暗访后竟查出四叔不仅为祸一方,更与南国私通,意图将瑞州和墨王殿下的性命全部送给南国。”
什么?云岭居然敢谋害墨王殿下!
众人惊叹,想不到事情愈发复杂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