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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外传四 1

额头上的刺字一直隐隐作痛,脸颊上还残留着一道深红的掌印。袁灵浦没有理会脸上两处疼痛,压了压头顶垂着纱帘的斗笠,最后望了一眼已经隐入虚空的山门,拐了个弯向着西方飞去。

他决定了,要去寻找米依葬身的那座佛塚,从此终生陪伴在她的身边,以此来赎清自己的罪孽。这个决定他甚至连父亲都没有告诉,只告诉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慕容蜜儿。

之所以只告诉她,并非袁灵浦与慕容蜜儿之间特殊的关系,只是因为,袁宁魁知道自己注定要亏欠于她了。

袁灵浦并不糊涂,他很清楚慕容蜜儿委身自己,是图一个安身立命的靠山;所以,即使慕容蜜儿长相出众,他也从未对慕容蜜儿动过真情。而如今,他的决定更是会让慕容蜜儿的盘算落空,数载青春与付出化为乌有。

当袁灵浦将自己的打算告知慕容蜜儿后,后者先是苦苦哀求,但没有让袁灵浦回心转意。后者随即狠狠地扇了前者一个巴掌,愤然离去。袁灵浦能补偿她的,也只有留下书信,请求父亲多多照顾她。

放下了徽音宗的一切“前缘”,袁灵浦向着涅皇山进发了。虽然传闻那座佛塚已经消失,但他只能从那里开始寻找线索。转眼,他已经来到了中原边境;不巧路遇大雨,他只能暂避在一座荒废的寺庙中。

生起一堆柴火,稍稍驱散了破庙中腐败的气息。袁灵浦愣愣地望着火堆,脑子里想的全是米依的音容笑貌。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并没有引起袁灵浦的在意,念诵佛号之人,却自顾自地走进了庙门中。

“施主,贫僧在雨中赶路,淋了个通透。能否借贵宝地暖暖身子?”

袁灵浦点点头,算是答应。那门外的和尚大声道了个谢之后,大步走到了火堆旁。和尚再次对袁灵浦稽首道谢,这才呼扇一下瘫坐在地上,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将旅途的劳累一口气吐出。

袁灵浦本能地抬头打量了和尚一眼,顿时皱起了眉头。只见这和尚络腮胡须十分浓密且显得邋遢,本就长相凶恶,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满脸刺青,足足七个“囚”字。

仿佛知道袁灵浦所想,也在打量袁灵浦的和尚爽朗一笑,说道:“施主莫怕,贫僧这脸上的刺青,都是我过去犯下的错误。如今的我早已经放下屠刀,一心求佛了。”

袁灵浦点点头,迟疑了片刻后才决定问一问原委。结果那和尚却很痛快地告诉了他。

原来,这和尚出家前曾经是绿林人士,快意恩仇,劫富济贫,在江湖也算小有名号。他还有一个最好的结义兄弟,却是公门之人。有一次,和尚截杀了一个有背景的贪官,被他背后的势力通缉,只得潜藏在了他的结义兄弟家中。有公门之人庇护,他本以为会安全一些。谁知只潜藏了半个月,他就被官府包围,最终落得个阶下囚的下场。

奇怪的是,官府挑的时机太准了:正巧那天他喝得烂醉,便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地被抓住了。直到审讯之时,他看到结义兄弟站在县官面前指正自己,他才认定是兄弟出卖了他。

官府要将他要送京城问斩,所以给脸上他刺青之后,暂压在大牢之中。可是没过几天,胡族就攻打了过来,县衙的人,包括狱卒都逃走了,自然没有人再理会这些犯人。罪犯们立刻合伙逃了出来。

和尚出来之后,被恨意充斥了胸膛,他提着刀就直奔结义兄弟的家。一进门,他就发现除了结义兄弟,后者的家人们都还在,他二话不说,杀了结义兄弟全家。

和尚还不解气,正要寻找他的结义兄弟,后者却回来了。他结义兄弟见到家中惨状,顿时大怒,与和尚拼死相杀,最后不敌和尚,被和尚一刀捅进了腹中。

和尚结义兄弟在弥留之际,愤然将真相告诉了和尚。其实,告密之人并非和尚的结义兄弟,而是其家中的管家。

那日,和尚与结义兄弟在家中拼酒,喝得痛快,酒却没了。结义兄弟让管家去打酒,却没想到只一会儿功夫,和尚就已经酣睡了过去。和尚的结义兄弟,本来想要一同睡下。他的夫人却来劝他:说近日县城里涌进了一些流民,担心管家不会功夫,出现意外;不如作为主人的多多体谅,却接他回来。和尚的结义兄弟想想也是,便出门寻找管家。酒兴正高,他撒花似地跃墙翻脊起来,也不知方向,最终却是真就发现了管家踪迹。此时,管家样子有些鬼祟,让和尚的结义兄弟起了戏弄之心,忽然跳到管家身后,狠狠拍在了管家肩头。

管家似是没有料到在衙门遇到主人,顿时脸色大变,想必当时他也是吓破了胆,竟然不懂得虚与委蛇,忽然扯嗓子大喊“县太爷,我要举报”,顿时引来了一阵骚乱。

听到喊声,和尚的结义兄弟打了个冷颤,才发现自己站在县衙外。他意识到了管家的打算,情急之下,一招扭断了管家的脖子。

在衙门口公然杀人,和尚结义兄弟料定自己要吃官司,又担心官府去家中搜索,可能发现和尚踪迹。情急之下,计上心头。他立刻主动报告县官,谎称管家隐瞒了和尚身份,将和尚窝藏在他家中。他发现之后,已经虚与委蛇地灌醉了和尚,请县太爷出兵抓捕。

之后的事情和尚就清楚了。但他不知道,他的结义兄弟其实一直在想办法营救他。在全城百姓几乎都逃光的情况下,他结义兄弟的家人依旧留在县城中,这就是一个证明。此外,他结义兄弟还拿出了监狱的钥匙,一看就知道刚刚铸造不久,这当然也为了救他而准备的。

此时,和尚才幡然醒悟,是自己错怪了最好的兄弟,只是他已经铸成大错。

最后,和尚的结义兄弟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后,死去了。和尚就在院中埋葬了兄弟全家,不堪悔恨的他,随后打算自杀。

这时,一阵风将他兄弟母亲的窗户吹开,露出了里面的观音像来。和尚以为是兄弟一家化为厉鬼来索命,却没想到,在昏黄的烛光下,那观音像正在默默流泪。

“唉……”和尚长叹一声,缓缓说道:“那一刻,我觉得我顿悟了,死对于我来说,只是逃避。我要恕罪,就要活下去。那之后,我决定要皈依佛门,做尽善事,为我的兄弟全家积德。”

察言观色之下,袁灵浦觉得和尚并非说谎,便不解道:“那你脸上这么多刺青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之后你又犯了杀戒吗?”

和尚摇摇头。“我兄弟全家一共六口人,我便又找人刺了六个‘囚’字,提醒我时刻记得自己的罪孽。”

“那你不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吗?不怕引来猜忌、蔑视与敌意吗?”

和尚再次摇头。“已经习惯了。其实也并非全是坏处,如果有您这样的施主肯听我的往事,也许某一天能避免类似的悲剧吧。”

和尚说完陷入了沉默,袁灵浦也没有再与他搭话。只是第二天早上,让和尚没想到的是,这个偶遇的施主,突然跪在了他面前,对方折断了自己的剑,并要求他收对方为徒。

和尚本不愿意,但看到袁灵浦摘下斗笠,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有问袁灵浦事情原委,用那把断剑当剃刀,为袁灵浦剃度了,并赐他法号“悟悔”。

后来,师徒两人因为目的地不同,便分道扬镳了。再之后,袁灵浦险些累死在寻找大威明王宝院的途中,被觉晓发现,这才有了与蓝绮柔等人的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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