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落山了,各家各户都飘出了晚饭的香气。劳累了一天,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饭,似乎是很寻常的一件事情,可对于钟贵妃来说,却十分的珍贵和不易。大皇子对皇上当年的做法极为不齿,除了朝廷的事之外,总是避免与皇上多见面。他知道皇上每晚都会来与钟贵妃用膳,因此很少在这个时刻出现。
所以当钟贵妃看到御厨房送来了比以往更丰富的晚膳,说是皇上吩咐的,因为大皇子今日也要来用膳,她心里高兴的坐都坐不住。不一会儿,皇上就到了,后面跟着洛怀信,钟贵妃连忙起身相迎,脸上是遮都遮不住的喜悦。
三个人在桌前坐定,下人们照例全部退下了,皇上每晚在这里进膳,屋子里都不准有别人。
“信儿,你父皇特意叮嘱厨房,做了好些你最喜欢的菜,快尝尝。”钟展眉一边给洛怀信布菜,一边眉眼温柔的看了看皇上。皇上将一块嫩冬瓜放入钟展眉的食碟,笑着说:“展眉不要只顾着我父子二人,你也快些吃吧”。屋子里气氛温馨,洛怀信对这样的情形十分不适应,母亲平日里虽然也总是笑着的,眉眼里的落寂却藏也藏不住,如今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这样简单的事情,就能让母亲如此高兴,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夫君今日是和信儿约定好了一起来臣妾这儿吗?”钟展眉又笑着开口,在旁边没有外人的时候,皇上都会坚持她唤自己为“夫君”。
“益清这丫头独自偷跑出宫,遇上了盗贼,还好被信儿救了回来,等处理完这事,已是晚膳的时辰,朕便叫他来一同陪你进膳。”皇上满意的看了一眼大皇子。
“益清没吓到吧?可受了伤?”钟展眉连忙问道。
“皇上,陈宫女求见”,屋外忽然传来一声禀告,
“皇上,皇后忽然心口疼痛难忍,怕是心疾又犯了。”陈宫女又尖又细的声音传了进来。
“那还不快去传御医!朕稍后再去皇后宫中探望。”皇上皱了皱眉说,“着实不懂规矩”。
“皇后说只有皇上在身边才能安心”陈宫女是皇后身边最受宠的大宫女,这样争宠的戏码她为皇后做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以皇上对皇后的重视,她也知道皇上不会轻易迁怒于她,便大着胆子继续喊话。
皇上还想说什么,被钟贵妃拦住了。她摇了摇头,轻声说:“皇上也来了一阵子了,晚膳也用得差不多了,快去皇后那看看吧。”
“朕今日倒要看看她这一套戏能不能演出新花样来!”皇上皱着眉坐在那里没动,钟贵妃握住了他的手,继续劝说道:“皇后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争这一口闲气,以后还要如数赔回去,何苦呢。我们反正也是日日都见的,展眉明日再恭候夫君。”
“你受苦了。。。”皇上重重叹了一口气,慢慢起身。洛怀信冷眼看着母亲眼中已然盈盈带泪,心里压抑的愤怒再也忍不住了:“同结发妻子共进一顿晚膳,父皇都做不到,这皇上做的未免太过可怜可笑!”
“信儿住嘴!”钟展眉起身挡在洛怀信和皇上中间,“皇上快去吧,求皇上快去吧!”
“你以为父皇宠着你,你便能为所欲为,说这些不孝的话来伤你母妃的心?!”皇上被大皇子一番话气的嘴唇发抖,按着桌子的手也微微颤着。
“伤母亲心的不是我,是父皇你。父皇为了江山大计,什么都可以付出,又何苦来这里演一场父慈子孝的戏!”
“逆子,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把你打入大牢,判你迕逆!”
“父皇果然威风的很,我。。。”
“求求你们,都不要再多说了!”钟贵妃跪倒在地,满脸是泪,“皇上,求你快去皇后那里吧,洛儿我会好好教导。”
皇上抢先大皇子一步,扶起了钟贵妃:“朕这就去,展眉莫哭。”回身瞪了一眼大皇子,推门走出去了。屋外的陈宫女虽然站得远,听不到屋内的争吵内容,但也多少知道,钟贵妃和大皇子都不高兴了,她心里十分得意,知道自己又不辱使命,皇后必然会有赏。
“信儿,你维护母妃的心,我都明白。只是这么多年来,如果没有你父皇的种种保护,你我早已性命不保,你又怎会平安长大。你父皇对你十分偏爱,你与二皇子的皇位之争,他明里暗里都在帮你。当年的事,他是不得已,哪个皇子不想争夺储位,一展宏图。。。”
“想要争储,就当拿出真本事,用血用汗去争。他用的,是母妃的尊严和幸福,他算什么男人?”
“信儿,母妃不怨你父皇,母妃只是心疼你,不得已走上这争储的路,十二岁就随你父皇出征,这些年来东奔西跑受的苦。。。”钟贵妃想到儿子一身的伤,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男儿征战沙场本就平常,儿臣也乐得其中,母妃不必惦记。武铭还等着儿臣处理些事,过几日再来看望母妃。”从小到大,洛怀信不知看到母亲哭过多少次,他对这种场景总是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找借口离开。钟贵妃擦了擦泪,叮嘱他注意身子,才放他走了。
洛怀信心中有气,走的很急,忽然听到他的随身护卫武铭在后面叫他,他脚步刚停下来,武铭便赶了上来:“爷,你掉了东西。”洛怀信才发现,他走得太快,身上的香囊掉了出来。拿回香囊,他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到武铭欲言又止,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多年的默契,武铭知道洛怀信想要说什么,立即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走。
未成婚的皇子们都住在泽丰宫。大皇子住的地方跟三皇子最近,他一走回宫,便听到三皇子大声喊他。
“大皇兄,大皇兄,”三皇子一边喊一边跑过来,“听说你和宋清忆那个书呆子,还有他妹妹,一起抓住了朝廷重犯?!这可出奇的很,一个呆子一个弱女子,怎么帮到你的?快来说与我听听!”
大皇子斜眼看了看周围看似正在干活,其实侧耳偷听的几个下人,大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自然隐去了益清公主也在场的事情。
“宋清忆竟然有这样的胆量,这才是郎坤的好男儿,本皇子对他真真要刮目相看!我明日就出宫去看他!”三皇子对宋清忆兄妹生出了敬佩,“那宋小姐看着是个唯唯诺诺的女子,想不到还能为了护她的兄长,去夺贼人的大刀。”
“人不可貌相,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般毛躁。明日你若是去看宋清忆,便替我送些药材过去。”大皇子拍了拍三皇子的头顶,三皇子跳开,笑着推了大皇子一把“大皇兄就会训斥我,若是我在场,定然打得那贼人大叫!对了,我最近可是在苦练弓箭,狩猎节绝对不拖你后腿,咱们一定要赢!”
大皇子没回答,狠狠捏了一下三皇子圆滚滚的脸,转身走了。
泽丰宫重新安静了下来。二皇子端坐在书房,听完下人的汇报,讽刺的笑了一声道:“漏洞百出!这是当我们全都没脑子呢?父皇竟然也都信,还给宋家诸多奖赏。大皇兄这就开始为宋家兄妹抬高身价了,看来他真是想要靠上宋翊这棵大树。只可惜狩猎节马上就到。。。”二皇子并未继续说下去,微微笑了笑,眼中的寒意毫无顾忌地释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