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明白,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我是所谓的王族的遗孤的?”向警官尽量使自己保持微笑,以表示无反抗的想法。P冷笑一声,“拖时间吗?无妨,反正在这儿你已经无路可走。让一个死人知道秘密,无所谓。”说完她拍了拍双手,一道等离子光线突然出现并快速四散组成了一架飞船的模样,向警官皱起眉头,“这场景,怎么、怎么……”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他惊声大叫:“这这不是运送先知的那辆飞机吗?”P放声大笑,“向警官,这张图片在常人看来仅仅是一堆乱点而已,唯有你,不仅知道是飞机,甚至在脑海中追溯到五芒星图案。只有王族的后裔才能自动拼接这些图片。”向警官垂下了头,他知道自己被狠狠地摆了一道。先知逝世、联邦调查局下发的通知……都是假的。
“等等,先知没死!”向警官想到这,整个人都振奋起来。对着p一笑。“这么说,先知文骏还活着,你们这群一帮之徒就会输于先知。先知文骏,一个全联邦都奉为神明的人物。”他带领着军队在过去50年内一点点收复失地,并最终将入侵者赶出太阳系。当年的环小行星带战役,让地球最高议会会长唐麦克阿瑟说出那句名言:我不相信耶和华名属神祗,但我相信先知来自圣祖。
然而他并没有从p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惊慌,只看到无限嘲讽。“哦,你说那个老头?她戏谑的盯着向警官,仿佛峨眉山的猴子。“听说你们远古时期的一位海盗,叫做黑胡子,对吧?他最爱的不是击毁别人的船,而是将征服的船装在玻璃瓶中,陈列在大木箱中。我们也不喜欢一点点打下一个星球,我们热衷于……”她做了爆炸式的手势,“灰飞烟灭。”向警官感到一阵发寒,如同被毒蛇盯上。P,又是肆无忌惮的狂笑,“向警官,最好的猎人总喜欢让猎物获得一丝希望,然后亲手将最后的希望捏碎。那种绝望……”
这时,一阵脚步声突然打断P的话,她细细听了听,重新摆出之前的高冷,转身对着项警官说:“来吧,你的陈小姐,或者说殿下就要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高跟鞋踏在玻璃廊道上的声音清脆又坚定,是那种扫视一切的气场。向警官微微垂眼,它能清晰感受到心脏,那不可控制的跳动。他想起从前那个喜欢糖和布娃娃的女孩。再见,还会是那个熟悉的她吗?他期盼着却又拒绝着不忍揭开曾经的面纱,脚步声停下,她已经到门口了。“身份识别成功。”门向地下缓缓收缩。向警官转向门口,四目相对。
“为什么人类总是如此乐观?”陈小姐双唇轻启,语气中却满是生疏艰涩,就像经年的普洱,劲道也尖锐。“她变了……”向警官心中似有万千波澜涌起,再见竟如初见。陈小姐丝毫没发现向警官的异样情绪,将视线直接射过向警官的头顶,接着说:“没有战争的时候,你们不过是终其一生在围观与旁观。然后呢?你又作用何在?”她的目光虽看似波澜不惊,向警官却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她说出的每个字时,那种蕴藏深刻的力量。不是饱经风霜或是深入思考,是不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如果我今天告诉你们,结局就是你们的一切文明终会被抹平,你们这又是在向谁展示呢?”她顿了顿,“总的来说,我们的结局也一样。但在我们消失之前,至少可以有乐趣。懂吗?”向警官看着她,感到后背发凉。她为什么要说这些,难道探索的意义真的在于发现探索毫无意义吗。宇宙间的一切真理,也许一直都是这样,只是谁也不愿意承认。
此刻,向警官觉得,所谓的人类文明像西西弗斯神话,不对,连神话都不配。什么辉煌,不过是蠢人无法摆脱赢的光环罢了。渺小依旧是渺小,主观的描述改变不了结局,甚至值得同情怜悯。什么真理,什么人做任何事都会受到客观世界的限制,人们是哪里来的底气?我们难道是最高级的存在?可笑,限制我们的仅仅是客观吗?客观不过是高阶层世界眼中的局限。这是平行世界一开始就存在的局限。什么着手处理的案件,什么多年同窗的故友,什么朝思暮想的恋人,都只不过是南柯一梦。此刻他只愿能明白地走下去。消亡是必然的。他只会为自己寻找一些无所谓,但也是他最后能为自己寻找的意义了。
对于终极意义的思考让向警官大脑隐隐作痛。
良久,向警官缓缓的说“来吧,陈,殿下。既然都准备好了,猎物也到了,就不要扭扭捏捏的”
P转向陈小姐。“可以。”陈小姐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P走上前去,拨开了装置上的红色按钮。“轰——”巨大的光柱从圆形凹底基座中射出来,空间扭曲着,离子束在空中四散,在空中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向警官感到一种本能上的恐惧,一股巨大而无法抵御的吸力将他袭来,他不可控制的向前飞去,一头撞进了接天连地的光柱中,“检测到双粒星三系基因,设备启动。目标:太阳系。”向警官无法动弹,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分解。双臂,双腿……他在逐步失去对肢体的感知,目光所见渐渐扭曲,一幅幅零散画面闪过,他又看见了太阳和地球被一股能量潮湮灭又碾压,又看到了曾经的绿茵与美好,阳光下的笑容、温暖与真挚,看到了曾经他从未注视过的美好。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归于黑暗。
十五天后,来自半人马座的吟游诗人H.杰和L.怡发现了这片焦黑的土地,空无一物,大梦-场后的人去楼空。在一块瓦砾下面,他们发现了一张警官证,被烧去了一半,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向”这个字。
不久,载着这位星际顶级警官“骨灰”的飞船降落在绵阳星际机场。国际部再一次下达指令调查死因,接到命令的警探们前仆后继,也莫名失踪。其实谁也没死,但谁都死了。在宇宙间另一角落,人们以另一个方式存在着,也消亡着。爱情、友情、亲情,也许只是虚无。背叛、痛苦、绝望也好,幸福、感动、欢乐也罢,终将逝去。我们以我们的方式认识世界,但是世界也以它的方式不被我们认识,先知文骏自以为认识了一切真理,却终究没有认识到本就无法穷尽。
什么是死亡?意识消亡,称之为死;意识到意识一无是处,称之为亡。有的人认识到了,却又接受不了自己一无是处而死去;有的人认识到了,却努力赋予其意义。此刻世界可知与否并不构成问题,我们只知道意识不死,人类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