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崇帝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行礼,道:“不要多礼了,起来吧,柔嫔你身子一向不好,不必强求自己出来的。”
“好不容易到了春日里,天气暖和了些,身子也爽快了些。臣妾想着自己也有好长时间不曾向皇上和皇后请安了,而且和玉也总闹着说想念父皇,臣妾便带着她来了。”柔嫔的声音是说不出来的好听,她正说着话,身后突然闪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来,穿着浅蓝色的小褂子,白净的小脸上都是甜甜的笑容,她一溜烟地跑到元崇帝,伸出一只小手,拽着他的衣角跌跌撞撞的行了个礼,奶声奶气地道:“和玉参见父皇,父皇好久不来看儿臣,可是不喜欢儿臣了?”
说完,她又抬起头,看了看站在元崇帝一旁的攸宁,大眼睛眨了眨,又道:“这位母妃和玉从未见过,真的是顶好看的。”
元崇帝将她抱了起来,在怀中掂了掂,笑着说:“和玉又重了些,父皇这些日子有些忙,没能腾出空去看你,是父皇不好。这位美人儿是你丽母妃,是个温柔善良有才华的人,你日后可以多多去长乐宫,寻她教你些诗书。”
和玉看了看攸宁,咧开了嘴笑了起来,葡萄似的大眼睛也变得弯弯的,甜甜地唤了声:“和玉给丽母妃请安,丽母妃好。”
攸宁见这小女孩生得甚是可爱,又总是一副笑得甜甜的样子,心中也生出了几分喜爱来,她想了想,取下了腕上一串红玛瑙十八子手串,放在和玉的手里,道:“今日第一次见和玉公主,也未曾准备什么礼物,这手串便送给公主做见面礼了,希望公主可以喜欢。”
一旁的柔嫔走上前了,端端正正行了礼道:“和玉尚且年幼,嫔妾瞧着丽妃娘娘这副手串上的红玛瑙颗颗鲜红圆润,配的青金石也是颜色极正,就连这背云都用了点翠的手艺,可谓是珍品,和玉如何能收娘娘这般重的礼呢?”
“不过是副手串罢了,也不是多么郑重的礼物。和玉这般可爱,我觉得这颜色红的正,也衬得起她。”攸宁摸了摸和玉的头,“柔嫔姐姐无需多礼了。”
柔嫔见和玉拿着那副手串甚是喜欢,只好轻声道:“那嫔妾代和玉谢过娘娘了。”
“都入座吧,宴会继续。”元崇帝笑着对攸宁道,“见你这样喜欢和玉,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孩子,定会是个好母亲。”
攸宁面色一红,是啊,她得宠也这么久了,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可转念一想这宫中的种种,眼下自己根基未稳,若真的有了孩子,如何能能保他平安长大呢?
想到此处,她环顾四周,只见御花园中仍是一片热热闹闹的景象,仿佛方才悦美人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攸宁突然觉得这样温暖的春日里居然有一丝寒意。这便是这红墙里,唯有荣宠才能入人眼,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人命不过是草芥罢了。昔日的悦美人去了永巷,翠云台除非有了新主人,否则不再会有任何人踏足,没有人在乎悦美人在永巷中是死是活。
就像当初,没有人在乎自己在冷宫中的死活一样。
安阳侯府中的楚逸自是有自己的困扰。因着宫中春日宴不请外臣,他自是没了理由进宫。难得见他在府中歇息一日,瑶儿怎能轻易放过机会,自是梳洗装扮好了,娇怯怯地在他身边端茶倒水。想来是见他不喜自己聒噪,也不似从前那般又哭又闹,只一味低着头伺候着,一句话也不多说。
楚逸见状也有些尴尬。每每看见她含情脉脉望向自己嗯眼神就觉得脑袋“突”地一疼。他想了想,觉得这事儿放着不管终究不是这么个办法,于是清了清喉咙,道:“瑶儿啊……”
瑶儿一听他叫自己,喜不自胜,连忙道:“妾身在。”
“这……本侯到临洲也有将近一年了。”楚逸道,“我想了想,你年纪还小,若是留在侯府中总是耽误了青春。若是你愿意,本侯给你一笔银子,放你出府可好?”
瑶儿一听,眼圈儿一红,立刻扑倒在楚逸膝下,哭着道:“妾身随着侯爷从昆厥一路到了临洲,如今侯爷是不要妾身了,要赶妾身走吗?”
“咳,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楚逸见她哭得撕心裂肺,皱了皱眉头,“我不过是觉得你在侯府中一直这么待下去终究不是一条出路,希望你趁着年轻,早些觅个好人家罢了。”
瑶儿听到此处,连哭都忘了,瞪大了眼睛望着楚逸。楚逸看了看她,说实话她生得也是美的,不然也不至于能把真正的安阳侯楚逸迷得千里迢迢来南陵和宋瑾做这种大事还把她带在身边。只是他既然占着安阳侯的身子,自然知道这个安阳侯不过将眼前这个女子当做个玩物。何况眼前这个女子,也不过是看上了侯府的荣华富贵,两个人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楚逸自然更是对她半分感情也没有。在他眼里,世上女子不过两种:她和其他女人。至于小容……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个女人。
“自从马贼冲散了队伍,侯爷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瑶儿就日日担心。”瑶儿抽泣道,“再见到侯爷,侯爷对瑶儿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瑶儿自知出身青楼,从来没有奢望侯爷会给自己名分,只是想跟着侯爷罢了。如今还求侯爷不要赶瑶儿走,哪怕留在侯府做个洒扫的下人也行,瑶儿只想跟在侯爷身边。”
楚逸听了这话,禁不住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这姑娘看着一副痴情模样,实际上再是机灵不过。人人都知道她是安阳侯带进京的红颜知己,又没有犯错,楚逸何尝能让她去做个下人,而且她既然不愿意走,总不能把她扫地出门。
说到底只要她留在安阳侯府一日,即使没有名分,她也可以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