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宥舟坐在她的右手边，翘着二郎腿依靠在沙发上，衣领微微张开，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中间，资料夹摆在膝盖上，低头写着些什么。
不得不说，这位徐医生确实魅力无边。他的刘海有些长，垂在眉峰前，视线聚焦于笔尖，虽然看不清在写什么，但依然看得出字迹很是清秀。
“徐医生，你多大？”
徐宥舟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喻嘉楠，回答道：“二十六。”
喻嘉楠在刚才环顾四周的时候发现了摆在一旁的烟灰缸，用下巴指了一下烟灰缸，问：“抽烟？”
“偶尔。”
“女朋友？”
“没有。”
“嗜好？”
“看书。”
这医生完全不介意喻嘉楠问这些，换作以前那些医生早就万般逃避了。这让她觉得奇怪又有趣，她想了一下，好像没什么想问的了，说：“到你了。”
“嗜好？”
“泡吧。”
“男朋友？”
“没有。”
“多大？”
喻嘉楠指了指徐宥舟腿上的资料夹，说：“那上面不是写着吗？”
徐宥舟没有低头看资料夹，而是看着她，视线往胸上移，说：“我不是问你年龄。”
喻嘉楠立马就知道他在问什么了。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病六年还是头一次被调戏。她身体向前倾，用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徐医生，你平时都这么调戏你的女病人的吗？”
徐宥舟也学她稍稍前倾了身体，说：“不，你是第一个。”
两个人脸之间的距离只剩一个手掌的长度，两双眼睛对视着，徐宥舟那两只像沉在水潭之下黑宝石一样的眸子，闪着凄楚的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用上凄楚这个形容词，但是他的眼神里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于是她又闻到了那淡淡的烟味，是那一天在音乐厅门口，他挡在她面前时的味道。
她忽然觉得这二手烟没有以往那么刺鼻了，甚至有些好闻。
但是那个灼热的眼神看得喻嘉楠发慌，她缩回来，又重新靠在了椅背上，整理了一下裙摆，看着徐宥舟说：“徐医生，你要给我开药吗？”
“吃药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实在需要，我可以给你开一些‘糖果’。”
徐宥舟在纸上匆匆又写下了几行字，直到他口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才停笔。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皱了一下眉头就把手机放到了一边，但手机仍在不停震动着。
“接吧。”喻嘉楠端起茶几上的茶喝了一口，又缓缓放下。
徐宥舟最后还是耐不住“叨扰”接了电话。
“什么事？……你冷静点，慢慢说。”徐宥舟听着电话，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说：“好，我知道了，你别冲动，我现在过去，有什么事等我去到再说。”然后就挂了电话。
徐宥舟脸色沉重地看着喻嘉楠，说：“喻小姐，真的很抱歉，我们今天的咨询要提前结束了，我有一个病人有突发情况，我现在要过去解决一下。”
喻嘉楠问：“又是上次那个？”
徐宥舟说：“嗯。”他站起身来，向喻嘉楠浅浅地鞠了一躬，正要走，却被喻嘉楠一把抓住手腕。
喻嘉楠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见：“你还回来吗？”
徐宥舟晃了一下神，反手握了一下喻嘉楠的手，像那天塞给她手机时那样。
“等我。”
然后匆匆离开，轻轻带上了门，诺大的咨询室就只剩下喻嘉楠，安静得只剩下秒针匆忙的声音。
又是许意。
一股情绪缓缓升上她的心尖，就像翻滚的胃酸涌上喉咙时的灼烧感，在她的心头热烈的叫嚣着。以至于喻嘉楠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别人的不一样，因为她总能在这种时候感受到特定部位无比真实的灼热疼痛。
她盯着桌面上摆着的茶杯，缓缓伸出手，将茶杯举到半空中，然后松手，茶杯因为重力瞬间摔落到地上，粉身碎骨。
杯中的茶溅湿了她的裙摆，但她毫不介意，反而觉得这碎裂的茶杯像盛开的玫瑰一样美丽。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小美闻声赶来，推开门就看到了地上的碎片，不禁惊呼：“喻小姐！你没事吧！”
喻嘉楠拍拍湿了一点的裙摆，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说着伸手就要去捡那些碎片。
“哎！喻小姐你别动，让我来，你这芊芊玉手是拿来弹钢琴的，划伤了我可不知道怎么跟老板交代。”小美一个跨步冲过来，挡住喻嘉楠的手，又抽了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拾起碎片。
“诶？怎么不见徐医生？”
“他病人有紧急情况，他没跟你说吗？”
“哦……他可能走的急忘了说吧。”
小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短暂的失落，但即使这样，也还是被喻嘉楠捕捉到了。
“小美，你喜欢徐医生？”
小美被戳中了心事，脸颊上泛起红晕，不好意思地说：“徐医生这么优秀，谁都会喜欢啦。”
“我们咨询中心也有很多优秀的医生。”
“他们怎么能跟徐医生比呢！别看徐医生从医了六年，其实他才二十六岁，二十岁就读完大学，还是心理学和医学双学位。又高又帅还是学霸，简直就是男神级别的人物！”
小美在给喻嘉楠介绍徐宥舟时激动得用手指在半空中挥舞着，强调他的年龄，仿佛徐宥舟是她生命中偶像一般的存在，又恍然发现自己讲得太多了，讪讪地收回了手。
喻嘉楠看得到她眼里的星光，那是一种有着期待的美好，她却一点都不羡慕，只觉自己的东西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
喻嘉楠看着小美，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麻麻酥酥的，吓得小美抖了一下。
“喻小姐……怎么了？”
“小美，你想和徐医生在一起吗？”
喻嘉楠邪媚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那妩媚勾人的眼神仿佛会吸人魂魄，小美中了她的魔怔，动都不动地盯着她，好一会才晃过神来。
“这……当然了，如果能和徐医生在一起，那是我半生修来的福气。”
“好，你把他的电话给我，我帮你想办法。”喻嘉楠把手机递给小美，待小美在上面输了一串数字之后，抽走手机，利索保存，对她说：“等我好消息，宝贝。”
亲了一下小美的脸颊，然后扬长而去。
“我刚是被一个女孩儿亲了吗？”小美摸着自己的脸，不敢相信那是喻嘉楠的作为。
认识喻嘉楠也差不多一年了，每个星期见一次风雨不改，每次也都只是在前台处打声招呼，在心底里暗暗嫉妒她这么小就有这么好的身材和样貌，顺带感叹一句有钱真好之外，就很少有进一步的发展了。今天也算是第一次和喻嘉楠聊天，以前的喻嘉楠在众人面前都是乖乖女的样子，偶尔会有一些奇怪的行为，但不影响她女神的形象，但怎么感觉今天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比以前……更妖娆了？
突然想到四个字：妖艳贱货。
小美不禁打了个寒颤。
※
徐宥舟站在病房门口，一个年轻医生正和他说话，他们聊天的过程中还时不时看向病房里躺在床上的许意。
“老徐啊，自从你离职，把她转交到我手上之后，她的病就时常复发，想找她家人过来，她又摔东西、自杀的威胁着说要见你。”陈医生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今天已经给她打了两针镇静剂了，依她的身体状况不能再打了，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允许她叫你过来。”
“我明白。她今天人格转了多少次？”徐宥舟淡定的听完陈医生的话，一点都不震惊，他早就料到了是这样子。
“三次，最近又发现她分裂出了一个新的人格，趋向越来越严重了。我们专家小组都在给她研究新的治疗方案，今天开始换新的药。”陈医生拍了拍徐宥舟的肩膀，说：“辛苦你跑这一趟了，我这边还有病人要巡房，我先走了。”
“好，你也辛苦了。”徐宥舟微微鞠了一躬，陈医生点头示意，转身离开了。
徐宥舟扭头看向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许意，走进去，关上门，冷漠地说：“别装了。”
许意一下就坐起来，转过身对着徐宥舟，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为什么要骗人。”
“骗什么人？”徐宥舟拉开椅子坐下。
“你也别装了，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当着那个女人的面说许意是妄想症，你想隐瞒什么？怕那个女人知道真相？”
徐宥舟听到这句话，冷笑了一下，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许意，而是许意分裂出来的另一个人格，名字叫顾冷，性格与主人格许意完全相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角色。而顾冷说得也很对，许意根本就不是徐宥舟口中说的妄想症，她得的是DID，也就是多重人格症，徐宥舟确实骗了喻嘉楠。
“你知道得太多了。”徐宥舟盯着顾冷，冷冷地说：“我可不喜欢你这样。”
“你就不怕我告诉她？”
“我们之间做过交易的，顾冷，我知道你会替我保守秘密的。”徐宥舟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这次不会了。”顾冷嘴角扬起一抹狡诈的笑。
